段匹磾本就是枭雄心性,志在九霄,这一番盘算,竟将眼前的屈辱化作了胸中熊熊燃烧的野望。
他甚至顾不上再与段文鸯交换眼神,猛地一咬牙,仿佛下定了天大的决心,对着石勒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激动与“赤诚”:
“赵王胸襟似海,气吞寰宇,真乃当世无双之英雄!
大王既如此宽宏,不念旧恶,肯给我兄弟二人改过自新、效犬马之劳的机会,我段匹磾,连同吾弟段文鸯,”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段文鸯,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愿肝脑涂地,誓死追随赵王!鞍前马后,助大王扫平这纷乱乾坤,成就无上大业!”
“好!好!好!”石勒抚掌大笑,连道三声好,心中畅快无比。
他亲自上前,麻利地解开了段匹磾身上的麻绳,动作间尽显“亲厚”:“贤王言重了!从今往后,孤与贤王,便是平起平坐的兄弟!
你我联手,必叫这天下群雄俯首,共享那富贵太平!”
他顺势想再安抚一下旁边的段文鸯,刚转过头,便撞上段文鸯那双毫无温度、锐利如刀的眼睛。
饶是石勒这等枭雄,心头也不由得一凛,准备好的场面话竟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帐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恰在此时,段匹磾再次恭敬地拱手道:“赵王!臣……尚有一事相求,望大王恩准。”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谦卑。
石勒立刻应道:“哦?贤王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段匹磾喉头滚动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辞,谨慎地开口道:“臣此番南下,倾尽精锐,带了两千甲骑铠马。
这些坐骑,皆是精挑细选的高大良马,骑士更是十里挑一的虎贲之士,人马俱披重甲,冲锋陷阵,所向披靡,足可以一当十!
然则……”
他话锋一转,带着无奈与迫切,“臣这点家底,不过是效仿慕容氏的皮毛罢了。
先前棘城大战,我诸部联军近十万,就是被慕容翰那厮,率领的五六千甲骑铠马,如热刀切牛油般冲得七零八落,终致惨败!
如今慕容皝、慕容翰几兄弟统领的幽州大军之中,必有此等精锐重骑!
臣此番奉赵王之命,回幽州召集旧部,若无这支甲骑铠马压阵,对上慕容氏的虎狼之师,恐怕难有胜算,更遑论完成大王所托之重任!
故此……故此,斗胆恳请赵王,将臣这两千甲骑铠马赐还。
待臣辅佐大王,击败慕容氏,荡平辽东后,必将此军全数奉还,调入赵王麾下,听凭赵王驱策,助大王平定中原,成就千秋霸业!”
段匹磾说完,深深低下头,姿态卑微,但眼神却紧紧盯着地面,等待着石勒的反应。
石勒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甲骑铠马?那可是能决定战场胜负的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