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谅久违地感受到了温暖,像桃林开满春。
那暖意急切迅速而来,袭卷停留于地底下每一间阴冷的暗牢。
其实顾谅已经不觉得冷了,但是冷风刮在身上,凛冽的寒意穿透躯壳。
他想不让人靠近,也没有人靠近。
无法言说的痛伴随着无数碎片强行钻进他孱弱的身体。
躯体虽疼,冷风虽冷,但终有一日会平淡下来,只是一旦再次出现便是不堪言也不堪命。
如同这段记忆。
安州的风很大,和雪一同刮在路堪言身上。
两年后。
弑神门门主看着日日都来此释放热灵的路堪言,站在弑神门的高处摇了摇头,实在有些头疼。
这两年里他们劝过多次,可路堪言就像被那人迷了心智一样完全不听众人所言。
弑神门的人这两年从未去暗牢地下看过顾谅,除了路堪言也没人问起。
像他这样的恶人受了天罚早就应该死了,也无需他们费心。
路堪言在这样日复一日拼死跟弑神门门主不断对峙的坚持下,实力大涨。
很快,世间真正最年轻的大宗师诞生于此。
弑神门门主还挺纳闷,自己怎么跟这小孩越打越吃力了呢?
而暗牢里的顾谅到底怎么样了,路堪言也无从知晓。
在安州这两年,他只能克制自己尽量不去想,隐忍至今。
他实力不够,发疯也解决不了问题。
路堪言甚至都想好了所有结果,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都是以崩溃结束。
若是顾谅真的死了,路堪言就把他的尸身带回袭州放进那副空棺材里,再去弑杀天道,为他平反。
平反如若成了,他就回到袭州日日夜夜守着顾谅,直到老去,死去。
如若不成,就算要死,天高路远,爬也要爬回来跟他死在一处。
也算此生不换。
可若是顾谅没死,他也会那样做。
只不过顾谅不会待在棺材里,他会把顾谅带在身侧,放在能让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或者藏起来,所有人都找不到他,所有人都伤不了他。
那年,他甚至自己都以为顾谅死了。
春风游过,桃枝满身。
路堪言本来还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已是大宗师强者。
但是那天,花檀钦带着司马明清来了。
外祖母要路堪言跟他们回去。
路堪言没有问他们为何现在才来,这两年间他一直在期待着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可事到如今,他对着两个昔日疼爱他的白发老人连一句“为什么”都不想开口。
问了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增恨意罢了。
两年前花檀钦为何会突然来到弑神门,明明他可以跟路堪言一同前来,他却选择在顾谅的事情暴露后恰好出现。
还有那个叫萧决的是怎么发现顾谅假冒仙尊的。
当日萧决说他骗了他们整整十年,说明萧决在来弑神门之前压根是不知道这些的。
路堪言确信,那日是有人趁乱告诉过萧决,木患仙尊是假冒的。
他不愿相信这个人是自己的外祖父。
所以这两年路堪言没回去,他们也没来找他。
可花檀钦为何要那样做?
还有外祖母要他送的那封信,路堪言也想了许久。
老人苦口婆心。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从小就是如此。
老人见劝说不管用,只好采取一些卑劣的手段准备将人强硬着绑回蓬莱。
崔来英和段离被他们五花大绑地带出来,剑刃抵住了他们的脖子,嘴里也被塞了破布说不了话。
路堪言握着剑柄的手握得愈加牢实,眼神比往日更冷。
“堪言,跟外祖母回去。”
老人似乎很累,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们从来都不想这样。
可世事难料,终归不由人意。
“你们逼我。”
“言言,我们是为你好。”
路堪言垂眸在春日里腐朽,好似被踩断了脊骨。
好像这人世总是在逼着他冷漠,逼着他疯魔。
就是不要他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