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求婚词这么简单,只有六个字,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光秃秃地不像一捧花,像一捧揪秃了的带刺的花茎,直愣愣地、如同剑一般锐利。

“哪有这么简单!要单膝下跪!”有人扯着嗓子起哄。

骆明翰从兜里摸出戒指。小小的一个方盒,年初生日时买的,原打算放在抽屉里积灰的。盒子弹开,露出里面精致的、闪着星光的一圈。

他没有下跪,但牵起了缪存的手。

缪存的手指也发着抖,细白,指腹曲线如嫩葱般漂亮,被水晶吊灯一照,透明般,能看到他根根血管里写着的恐慌。

“骆哥哥……”细致的喉结滚了滚,他迟钝地将目光移向骆明翰的脸,觉得陌生得可怕,“我……”

嗓子如被堵住一般,目光里写满了惊惶和茫然。

仿佛他不是在自己的求婚现场,而是在一个血腥味的深坑里。

这是一场邀请了围观的宰杀。

骆明翰俯他耳边:“我说过的,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要去法国,那就结了婚再去,”他捏紧了缪存的手,如梦似幻的语气:“还是说,你一点都不爱我?”

声音不大不小,被站得近的人听见了,也只当是调情。

缪存闭了闭眼,只觉得灯这样明亮,却照得他眼前反而影影绰绰的,都是看不清的魑魅魍魉。

在场的,谁不知道骆明翰的双胞胎弟弟叫骆远鹤,是著名的青年画家,一幅画拍出上亿天价。闲时也曾调侃,等下次骆远鹤个人拍卖会时,也要去凑凑热闹。酒后也曾称羡,说他们两个兄友弟恭,又都这样非比寻常的优秀,合该一起光鲜亮丽地站到采访镜头里养眼。

从此以后,他们都会知道,缪存,是骆明翰的心上人。

缪存一个字都说不出,手脚冰冷得动弹不得,眼前的黑雾浓稠,他苍白的眼皮紧闭着颤抖,整个人都失衡地往后跌了一步。骆明翰眼疾手快地捞住了他,戒指叮当一声,从他指间跌落,滑着停在了关映涛的鞋边。他俯身捡起了,递给骆明翰。

骆明翰没再接那只戒指,没有人看到他咬紧的后槽牙,和攥进掌心的拳。只看到他勾了勾唇,还是游刃有余的风度,对周围人镇定自若地致歉:“他太紧张,喝多了。”

他可以感觉到,缪存整个单薄的身体在他怀中那么细密惊惧地颤抖,像惊弓之鸟,像寒冬腊月的猫。他亲昵温柔地抚着缪存的额发,在上面亲了亲,又贴着他耳语:“别怕,别怕……”

他一边将唇一下一下亲着缪存的耳廓,一边仓促地宠溺地失笑,“为什么这么紧张?为什么害怕?……为什么要怕我。”

明明,明明是他救了他,他也曾陪他做了许多事,教会他许多道理,为什么他要依赖骆远鹤,却害怕他?

他打横抱起人,步履从容地自人群之中穿过,穿过鲜花、美酒与掌声。水晶灯的光辉在他身后寂寥地落了满地。

第59章

司机已经把迈巴赫开走了, 骆明翰把缪存抱上路虎后座。

地下停车场包裹着车身周围的安静,缪存听到骆明翰略带着沙哑的自嘲:“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缪存没说话。

关映涛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你那边没事儿吧?”

“没事。”

“缪缪喝多了,等他清醒清醒就好了。”关映涛安慰他, “戒指我先帮你收着。”

“扔了吧。”骆明翰轻描淡写地说。

缪存的眼珠子细微地颤动,继而抬起眸, 看向骆明翰的脸。

“啊?”关映涛人傻了, “……求婚戒指……也舍得扔啊?”

因为他那边环境震天响地吵, 所以连带着他的嗓门也提高了不少,缪存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骆明翰没搭理他这么明显弱智的一问,径自挂了电话。

缪存的目光怔怔地停留在骆明翰脸上,似乎要说什么,但却无法开口。反倒是骆明翰自始至终地温柔, “你听到了?别当真,他不会真丢的, 就是真的扔掉了, 大不了买个新的。”笑容中带着刚好可以察觉到的落寞, “这枚戒指还是生日时候买的, 结果你去了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