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房内,文书图纸堆积如山。
墙上挂满了各类火器分解图,地上甚至用白灰画着巨大的炮架结构草图。
各类尺规、模型、半成品零件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木料和淡淡的硝石气味。
陈恪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骚动,工匠们大多沉浸在手头的工作中,只是纷纷起身行礼。
“都忙你们的。”陈恪摆摆手,目光直接找到了正带着几个徒弟研讨一根新铸炮管内壁打磨工艺的老匠头——王匠头。
王匠头年约五旬,面色黝黑,手指粗壮布满老茧,眼神却锐利有神。
他是陈恪高薪聘来的铸炮世家传人,经验丰富,手艺高超,更难得的是不墨守成规,敢于尝试新法,如今是火药局匠作坊的顶梁柱,月薪早已远超最初许诺的五两,还有各项丰厚奖赏。
“伯爷。”王匠头见礼,言简意赅。
“王师傅,有新事。”陈恪将俞大猷信函内容简要告知,尤其强调了“舰巨炮利”、“远击千步”等语。
众工匠闻言,面色皆是一凛。他们都是业内人,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王匠头眉头紧锁:“红毛夷的炮,竟能至此?千步之遥,重弹毁船……我等如今仿制的佛郎机迅炮,虽已轻便不少,然射程、威力,仍远有不及。若要与之抗衡,非得有更胜一筹的舰炮不可!”
“正是此理!”陈恪沉声道,“以往我等侧重于陆战、城防之火器,于舰炮虽有涉猎,却非首要。如今情势逼人,舰载火炮之革新,刻不容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工匠:“然,饭要一口一口吃。本官不奢求一步登天,造出射程口径均远超夷炮之神物。那般巨炮,铸造成本极高,工艺极难,且我大明战船目前亦难有效承载。当前首要,在于两点:一,装填速率;二,射击精度!要让我们的水师,在同样的时间内,打出更多、更准的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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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非常务实的目标。射程和口径是硬实力,需要材料和整体工业水平的支撑,非一朝一夕可成。
而装填速度和精度,则可以通过结构优化、工艺改进和严格训练来提升,相对更容易见到成效。
陈恪的管理风格此刻显露无疑。
他提出清晰的目标,并立刻激发了工匠们的热情——局中早有明文,凡有能改进工艺、提升效能之可行建言乃至实绩者,赏银百两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工匠们顿时议论开来,各自提出想法,有的说改进药包形状便于速填,有的说统一弹丸规格减少卡滞,有的说优化炮门闭锁机构……
陈恪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或发问。
他虽是领导者,却从不刚愎自用,深知这些老师傅们的实践经验宝贵。
待众人议论稍歇,陈恪走到一块平日用来演算的大型石板前,捡起一块炭笔。
“诸位,我有一想,或可兼得速填与精度之利,然或许过于天马行空,诸位姑且听之,万勿见笑。”他语气谦和,随即手腕挥动,在石板上迅速勾勒起来。
线条流畅,结构清晰。
很快,一副迥异于当前所有前装滑膛炮的草图呈现出来——炮管后部有一个可开闭的坚实膛室,炮弹与发射药预制成一体,从后方装入,闭锁机构严密;更令人惊异的是,炮管内壁赫然画着清晰的旋转来复线,也就是螺旋膛线!
“此乃后装线膛炮之设想。”陈恪点着草图解释,“后装定装弹药,省却前装清理药室、填入发射药、再塞弹丸、再捣实之繁琐步骤,装填速度可倍增!而管内刻以膛线,可使弹丸旋转飞出,飞行稳定,大大提升精度射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