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回程

龙家传【1】 天为吾名 5275 字 4个月前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那频率,那紧张感,竟与当年他偷偷潜入父亲藏酒的酒窖,第一次品尝那辛辣烈酒时的心跳,如出一辙!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按下了车载智能镜面的一个特殊按钮——柔光滤镜启动!镜面上瞬间蒙上一层温润柔和的光晕,如同最精妙的化妆术,巧妙地修饰着镜中人的影像。

屏幕里,映出的“少年”,依旧是墨发如瀑,眉眼清朗,仿佛只是经历了一场寻常的奔波。唯有……唯有耳后那一缕无法被智能算法完全掩盖的、倔强的银丝,如同上好宣纸上不慎洇开的一滴浓墨,固执地显露出来,成为完美假象中唯一的破绽。

叮!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虚拟通讯接通!

“哥!”

屏幕瞬间亮起,映出龙巧云那张充满青春活力的脸庞。她似乎正吃着什么,脸颊微微鼓起,嗓音如同裹着冰糖的山楂,清脆中带着甜意:“爹是不是又偷偷跑去南洋谈他的大生意啦?哼,昨日祠堂祭祖的香灰,都堆成小山了也没人管……”她嘟着嘴抱怨着,眼神却亮晶晶地寻找着哥哥的身影。

龙天的心脏骤然一缩!他藏在方向盘下的左手,指甲死死掐进了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维持镇定。右手却看似随意地拿起一枚滚落脚边的龙形发簪,指腹无意识地、用力地摩挲着簪身上冰冷坚硬的鳞纹,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

“父亲……”他开口,声音努力保持着一种轻松的、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是在苏门答腊岛那边,听说寻到了一块极品的沉香木料,念叨着要给我们巧云雕一支新簪子呢。”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飞快扫过车外后视镜——镜中,几道刺目的摩托车灯光,如同恶狼的眼睛,正死死咬在福特车后,越来越近!

他的语气轻快得仿佛只是在讲述西关茶楼里听来的趣闻:“我嘛?正陪着孙先生看粤剧呢,今晚这出《帝女花》,那梆子敲得,震得人耳朵都嗡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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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福特车前方的夜空!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一截燃烧的路障被炸飞,翻滚着砸向龙天的车头!

生死一线!

龙天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反应远超大脑!他双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打方向盘!福特车发出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车身以一个极其惊险的角度,几乎是贴着那团熊熊燃烧的障碍物边缘,险之又险地擦了过去!灼热的气浪扑在挡风玻璃上,瞬间模糊了视线!

几乎在爆炸发生的同一刹那!

福特车强大的车载智能系统瞬间启动应急程序!为了掩盖车外真实的血腥战场和爆炸火光,它自动将虚拟投影模式切换为预设的“街景模拟”!刹那间,原本布满裂纹、映照着地狱般景象的挡风玻璃上,光影流转,虚拟成像技术瞬间构建出一个古色古香、灯火通明的广式茶楼景象!

雕梁画栋,人影幢幢,台上伶人水袖翻飞,锣鼓喧天,戏台上正上演着缠绵悱恻的《帝女花》!甚至那巨大的爆炸火球,在虚拟投影的巧妙覆盖和光线渲染下,也被扭曲、淡化,变成了戏台背景上为了烘托气氛而燃放的、绚丽而“无害”的虚拟烟花!

“那是……爆竹?”龙巧云在电话那头似乎被突然的声响吓了一跳,但看到屏幕上“戏台烟花”的景象,以及哥哥“淡定”坐在“茶楼”包厢里的样子,疑虑瞬间消散,转而发出一声清脆的轻笑,“哥还是这般爱凑热闹,看戏还要挑放烟花的场次。”

龙天心中巨石稍落,强忍着肋间因剧烈动作而撕裂般的剧痛,以及一股诡异的麻痹感正顺着伤口蔓延(该死的!弹片上有毒素!),继续与妹妹闲聊着家常,努力编织着一个平静祥和的假象。他谈论着祠堂的香灰该如何清理,询问着她新学的刺绣花样,语气轻松,仿佛真的置身于喧闹安全的茶楼之中。

经过一番看似平常的闲聊,龙天终于艰难地、小心翼翼地切入了主题: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无法抑制!喉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但咳嗽带来的震动,再次牵动了伤口,毒素带来的麻痹感似乎更强了。

“哥?!你怎么了?”屏幕那头,龙巧云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担忧。

“我没事!”龙天抢在她进一步追问之前,用尽力气,快速而清晰地补上一句,同时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刚……刚被茶点呛了一下,这虾饺太滑溜了……咳咳……”他试图用玩笑掩饰,但额角渗出的冷汗和微微发白的嘴唇,在柔光滤镜下也难以完全掩盖。

(随后,对话便如上文第85章所述,龙天用各种“茶楼琐事”转移话题,最终以“戏要散了,信号不好”为由,准备结束通话。)

“巧云,戏好像要散了,这边信号也开始……嗞啦……不太好……”龙天故意让声音带上一点电流杂音,“你先睡,哥晚点……嗞……再打给你……” 不等妹妹回应,他近乎粗暴地切断了通讯!

虚拟屏幕瞬间暗灭,龙巧云关切的面容消失无踪。

龙天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一掌拍在车载智能控制中枢上!强大的掌力瞬间摧毁了核心芯片!一阵刺耳的电流爆鸣和火花闪烁后,车内所有虚拟投影的暖光瞬间熄灭,如同被掐灭了最后一点虚假的生机!

黑暗与冰冷的现实瞬间涌回!

没有了柔光滤镜的修饰,后视镜中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真实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墨发如瀑的少年?分明是一个……半头银丝的、被命运残酷催熟的青年!

半鬓霜雪浸染,如同被凛冬的寒风一夜吹白,透着刺骨的苍凉;而前半额,却倔强地垂着几缕尚未被完全侵蚀的墨色,如同垂死者最后不甘的挣扎。这黑白交织的景象,比任何伤痕都更触目惊心。

月光透过破碎的车窗,冷冷地洒落。他的发丝,如同暮冬时节被凛冽北风揉碎的雪霰,不均匀地洒落在鸦羽般的底色上。银丝与墨色在清辉下翻涌、纠缠,竟似倒悬的夜海星河,美丽中透着无尽的悲怆。

前额几缕碎发,被汗水和血污牢牢黏在一起,呈现出一种颓败的灰白色;而后颈垂落的发尾,却还倔强地蜷曲着,保留着最后一点深沉如墨的鸦青。这强烈的对比,就像有人把龙家祠堂梁间积淀了百年的冰冷香灰,粗暴地掺进了砚台里新磨的、饱含生机的松烟墨中!

呜咽的江风穿过破损的车窗,凛冽地掠过。那些桀骜的银丝,在黑发的海洋间若隐若现,飘拂不定,恍若名家挥毫泼墨时,在宣纸上无意晕开的枯笔焦墨,带着一种残破的、力竭的韵味。

偶有几根格外倔强的白发,被风吹拂,缠绕上了他随意插在发间那枚鎏金龙簪的锐利棱角。在车窗外不时掠过的爆炸火光的映照下,那几缕白发被绷得笔直,如同即将断裂的、承载着千钧重负的古老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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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凄艳的景象,更衬得他眉间那道新鲜的弹片擦痕愈发刺目——那是母亲最后奋力将他推入这辆逃生之车时,她发髻上甩飞的金步摇碎玉,在他额角划开的、带着母亲体温和血腥的伤口!

他的肌肤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瓷白,在月光下甚至显得有些透明。淡青色的血管,在眼下脆弱地蜿蜒,如同最名贵的官窑薄胎瓷上,那些因岁月或意外而产生的、冰裂开片的纹路,带着一种易碎的、惊心动魄的美感。

眼尾那微微上挑的弧度,本带有三分古画中病弱贵公子的风流韵致,此刻却被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血丝,残忍地割裂成残破的画卷——左眼瞳孔深处,仿佛凝着万古不化的寒霜,冰冷死寂;右眼瞳孔里,却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歇斯底里的火焰!

当他用牙齿狠狠咬住那枚染着自己唇血的龙形发簪时,原本应是温润的唇色,此刻却如同褪尽了朱砂、在风雨中飘摇的陈旧桃符纸,苍白而脆弱。唇上裂开的细痕里,渗出的血珠缓缓汇聚,最终凝在他尖削的下颌,如同将坠未坠的血泪。

“嘎吱——!”

铸铁轮毂在古老的青石板上,犁出一道道妖异诡谲的S型弧线!龙天的手腕,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每秒三次的恐怖频率,进行着极其精微的高速颤动,不断调整着方向盘的角度!

汗水浸透的银丝,黏在他剧烈颤动的睫毛上,将前方视野切割得支离破碎——一座燃烧的牌楼在他眼中被分解:正六边形的火焰缺口是唯一的生门,梯形的烈焰幕墙是绝对的死路!他眼中数据流疯狂闪动,瞬间计算出最佳路径——从生门与死路夹角的、精确的黄金分割点切入!

“左打270度!”一声嘶哑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吼声从他咬紧发簪的齿缝间迸出!

他同时猛地发力,扯断了一缕缠绕在变速杆上的、碍事的白发!福特车在即将撞上米铺厚重砖墙的瞬间,车身猛地向左侧倾滑,完成了一个惊险至极的漂移!右侧轮毂,狠狠碾过米铺门前晾晒的、如同珍珠般洁白的糯米堆!

“噗——!”

无数洁白的米粒,在巨大的压力下如同霰弹般喷射而出!带着强劲的动能,精准地击碎了最近几辆追击者摩托车上那刺眼的探照灯!后视镜剧烈晃动的碎片影像里,炸开的火光中,龙天清晰地瞥见自己左耳后,一绺未被束起的银发,正随着离心力疯狂地飞舞、飘荡!那景象,竟如同招魂幡上,在阴风中猎猎作响的惨白经帛!

“呜——嗡——!”

蒸汽压力表的指针,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疯狂地颤动着,最终狠狠撞破了表盘上那刺眼的红色临界线!整台车发出即将解体般的恐怖呻吟!

生死关头!

龙天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冷静!他猛地以脚跟死死踩住刹车踏板,脚尖却以更快的速度,狂暴地连续点踩着油门!这种完全违背常理、由他父亲龙啸天独创、名为“鬼踏阴阳”的极限驾驶技法,让沉重的福特车在狭窄得仅容一车通过的巷口,完成了一次匪夷所思的钟摆式变向!

“轰隆!”

车尾那尊造型凶猛的青铜螭吻,在巨大的甩尾力道下,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扫过巷口茶楼那精美的飞檐!琉璃瓦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在追击车队中砸出一片凄厉的惨叫和血雨!

龙天咬紧龙形发簪的齿间,因过度用力而渗出血珠,他下意识地伸出染血的指尖,在布满灰尘和裂痕的挡风玻璃上,无意识地画出了一道优美而神秘的曲线——斐波那契螺旋线!那正是幼年时,母亲握着他的小手,在丝绸荷包上,一针一线耐心教导他刺绣的、象征着生命与无限延展的纹样!

“右弦45度连环切!右弦45度连环切……”他如同魔怔般,反复念叨着父亲传授的另一项秘技口诀,仿佛这咒语能赋予他力量。双手在冰冷的方向盘上绞出条条狰狞的青筋!

福特车发出垂死的咆哮,以三档极限转速,如同离弦之箭,狂暴地冲上了前方那座古老的石拱桥!在车身达到拱桥最高点的瞬间,龙天眼中精光爆射,猛地将排挡杆推入空档!

沉重的车身瞬间失去动力,依靠强大的惯性向前滑行!而紧随其后、速度更快的几辆追击者装甲车,根本来不及反应,刹车不及!

“砰!轰!哐当——!”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巨响!笨重的装甲车接连失控,狠狠撞断了桥两侧雕刻精美的汉白玉栏杆,翻滚着坠入下方黑沉汹涌的江水中,溅起巨大的、绝望的水花!

在车辆冲过桥顶、短暂失重的瞬间,龙天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瞥向了车窗外浑浊的江面——水中的倒影扭曲晃动,映出他自己此刻的模样:

那一头狂乱飞舞的白发与黑发,在倒影中如同两条搏命厮杀的阴阳双鱼,疯狂地绞缠、撕咬!那景象,竟与父亲书房那方视为珍宝的、产自歙州的古砚上,天然形成的、象征着宇宙至理的太极雕纹,惊人地相似!一股宿命般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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