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怡番外(10)

惟你不可辜负 凰梧 4448 字 2022-09-16

言峤也已经跑到了言瑾的房间,裴廷清大步走进去,直到确认了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时,他才放开我的手腕,几步到了言瑾的身边,随后裴廷清蹲下来。

言瑾自杀了,用裴廷清昨晚给他的那把手枪,结束了自己不过三十岁的生命,在看到裴廷清对跑出去找医药箱的裴言洁摇摇头,耳边听见他说晚了,已经没救了时,我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

对比起亲眼看着自己的长辈死去,一个不过三十岁尚未成家立业的孩子先离你而去,这才是最残忍、最令人悲痛的,最悲哀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身为父母,宁愿为自己的孩子承受灾难、病痛,甚至是死亡。

过了很长时间,我僵硬地张了张口,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反正我自己已经听不见了,我的世界只有前所未有的安静,紧接着眼前发黑一阵一阵晕眩。

我的身体发软,用胳膊撑着门框,却仍旧没有支撑住,最终我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仅有的意识是裴廷清冲了过来,下一秒钟我躺在了他强壮的臂弯里。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再醒来时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听见男人低沉的说话声,转头看过去,裴廷清此时站在玻璃窗那里,身形高大修长,他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对那边的人说些什么。

我忽然间又一次想起那一年我在桃花林替他挡刀子后,睁开眼睛看到的也是这样一个背影,而如今到底有多少年过去了呢?不知道,我只知道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快到连言瑾这个孩子也离我们而去了。

我闭上眼睛,滚烫的热泪不断地涌出来,却是安静而无声的,唯有我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着,过了一会我感觉一大片阴影罩下来,男人宽厚的手掌在我的脸颊上抚过,他用低沉的声音说保重自己的身体。

我猛地睁开眼睛,盯着裴廷清看了几秒钟,随后从床上坐起身,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失声痛哭,我抽抽噎噎的话都说不清楚,语不成调地问他这是不是报应?

裴廷清搂住我身子的手臂绷紧了,我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顿了一下,他用很严肃的语气说我想太多了,真正追究起责任来,若不是他把言瑾逼那么紧,言瑾也不会自杀,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企图用强硬的手段让言瑾走上正途,但事实结果证明他错了,言瑾的自杀是他一手造成的。

闻言我从裴廷清的胸膛抬起脸,连忙对他摇摇头,知道他的行事作风向来就是这样的,他手段强硬没有错,但却是在保护言瑾、言峤和言潇,他想阻止他们酿成大错,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言瑾自杀而死,恐怕最痛心的是裴廷清,先不说他抚养言瑾那么多年,把言瑾带回裴家,赋予给他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以及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如今他算是失去了一个亲生儿子,而且光是李嘉尧和孟静那边,他该怎么交代?

我知道裴廷清心里比我更难过,停止了哭泣想安慰他,他却先开口说不要太伤心了,好好在这里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他会处理好。

我悲痛至极无法安眠,很希望裴廷清能陪在我身边,然而我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安排,他不让我帮忙,那么至少我不能再给他添乱,成为他的困扰。

我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告诉他我累了,想睡觉,裴廷清应了一声,伸手过来把被子掖在我的脖颈处。

言瑾的死让我心痛得难以呼吸,这种时候却也只能装睡,裴廷清在我床头坐了十多分钟,或许确定我睡着了,他才俯身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竭力忍住眼中喷薄欲出的热泪。

耳边传来他离开的脚步声,过了一会病房的门从外面关上了,我这才重新睁开眼睛,捂住嘴泪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咬着唇拼命地压抑着哭声。

很长时间后我才平静下来,拿过手机打给言峤,让他自己或是他的下属过去帮帮裴廷清,不要让他一个人那么劳累,我告诉言峤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言峤在电话那边答应了,又细心地叮嘱过一些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几天后我去参加言瑾的葬礼,段叙初开车,言峤坐在副驾驶座上,他们两人低声说着话,中途我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不知道是不是伤心劳累过度,不知不觉间竟然就那样睡了过去。

醒来我才知道言峤早上给我下了凝神安定的药物,而在我沉睡的几个小时里,段叙初和言峤以及裴廷清遭遇刺杀,言峤和段叙初早有预料,让下属坐上他们的车子,后来车子爆炸坠入山谷,言峤和段叙初得以逃过此劫,然而裴廷清却被人在后脑勺射进去一颗子弹。

我知道这些的时候,裴廷清已经出了急救室,被医护人员送去重症监护病房,因为报道上都是裴家财阀掌控人遭遇刺杀的消息,言峤明知道隐瞒不了我,才在医院的走廊里亲口告诉我。

我身形笔直地站在原地,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动作和反应,言峤明显被我吓到了,他的手掌放在我的肩膀上,一声一声地喊着妈妈,希望我给他哪怕一丁点的回应。

我似乎听不见有人在叫我,也仿佛耳边有无数的声音轰轰地响,这让我的脑子混乱,我想驱赶走言峤的那番话,不是事实,我只当没有听见。

但言峤他不善罢甘休,手下开始摇晃着我的肩膀,前一段时间我仿佛陷入魔怔一样,此刻终于清醒过来,我抬起胳膊用力地推开言峤,用一种近乎嘶吼的语气对言峤说:“够了!”

裴廷清他是神,他不会有事的,以前他受过很多次伤,也进过好几次手术室,结果哪一次不是安然无恙?

他只要睡上几个小时,就又是那个强大而无坚不摧的男人,就算伤口裂开鲜血直流,也不会影响他在我们欢爱时的勇猛,所以除了心疼外,我很平静,我一点也不担心裴廷清会就此沉睡下去。

我没有再掉眼泪,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再让自己成为言峤的困扰,我表现得前所未有的坚强,但这样反倒更让言峤害怕,他慌乱地问我:“妈你没有事吧?你若是想哭的话,就不要憋着自己,否则这样会生病的。”

我觉得言峤他始终还只是个孩子,遇到什么事不够冷静,我对言峤露出一个很安心的笑,温和地对他说我没事,我很好,这些年多少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也在死亡边缘徘徊过几次,如今裴廷清只是中了一颗子弹而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言峤盯着我一直看,他的面色苍白,眸子里一片猩红色,就连眼睫毛也还是湿润的,这个傻孩子平日里总是跟裴廷清对着干,真到裴廷清身受重伤了,他恐怕已经掉了不少眼泪吧?

半晌后言峤似乎终于确定我是真的很正常后,他紧绷的面色这才放松下来,伸出手臂搂过我的肩膀,要带我去休息,我对他摇摇头说我要陪着裴廷清,言峤点点头没有再劝我。

后来我和言峤一起走去重症监护病房,我站在外面,透过玻璃窗看着病房里处于沉睡状态的裴廷清,他长得好看,就连受伤昏睡的样子也是那么迷人、养眼,我把脑袋抵在玻璃窗上,手掌一点点抚过玻璃,就像是在触摸裴廷清的脸一样。

言峤坐在长椅上,一条腿放在地上,用手臂抱住另一条修长的腿,他的下巴搭在膝盖上,从小到大孤单或是难过的时候,他就是这个姿势,我好像听见了眼泪掉下去的声音,却没有心思去看,我的目光一直放在裴廷清的身上。

就这样我和言峤在外面守了裴廷清一整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言峤让我回去洗漱、换衣服,我摇摇头不愿意走,言峤只好让佣人把我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