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四枪!”苏清雉答得坦然,“不过……其中有一枪好像是战友打的,我不记得了,应该是吧?但正是因为那一枪,日本鬼子才相信我,我告诉你,其实啊,我以前是间谍,表面上给日本人当差的。有两次,我差点暴露,都多亏了我们的人不信我,我才活下来。你看你看,我后面这里头皮上有块疤,也是一次被当成汉奸打了,其实是好事,因为这个我还在日本人那里得了个勋章呢。嘿嘿,所以我还是很幸运的,我命大……”
钟淮廷看着他脸上自豪又神秘的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坏掉了,坏透了,无数的子弹射进去,焯烫着焦黑的皮肉。
他凝着苏清雉,掩去眸中哀痛,“你受苦了。”
“这有什么受苦的?”苏清雉不解,“和那些牺牲的战士们比起来,我这根本不算什么。你知道吗,我曾经见过一个兵,胸口,被鬼子打穿了,说是蜂窝都不夸张,一个大洞,血都流不出来……但他还在坚持,他抱着炸弹,跳出战壕和一队鬼子同归于尽了。”
苏清雉说着眼睛又开始模糊,几度哽咽到说不下去,他又哭又笑地,捂着脸摇了摇头。
“这种场面,这种场面……没经历过的人是根本想象不到的,他炸得什么都没了,连碎片都找不到,他是我手下的兵,他叫洪季昌。我们的特战队,那次因为他得了个集体的一等功。这样的英雄,在我们国家有很多,我根本不算什么,我还好好活着,就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才换来我们的胜利。”
苏清雉就算如今生了病,也还是把前线的战事记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场面,钟淮廷当然知道,也见过。
勉强扯开嘴角,却说不出一句话,在这种时刻,再多言语都是苍白的。
苏清雉抹了抹脸,看到手边的报纸,突然又笑起来,眼里含着泪,“我一定要再回去,把这报纸烧给他们,大家都等着看呢。”
钟淮廷面上含着湿气,唇角微扬,“我陪你去。”
苏清雉点头,叹了口气,转而望向窗外被枝桠掩映的天光,“所以,你也不要自责,上过战场杀过鬼子的都是我们的英雄。但这样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身不由己的,要怪,就只能怪天杀的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