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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脸勾鼻薄嘴唇,看着就是个能忍能藏的精明人。

张贵妃拖长调儿:“刘广庆,本宫自认为没亏待过你,要么你眼下还是个膳房里背泔水的小打杂。现如今我问你几句话,你识相的呢,就为本宫照实了的说;若不懂事儿,后果你自己该算得到。”

刘广庆不应,只谦卑地低着嗓音:“太监进宫第一件事就是学规矩,掌事的教导奴才们,做奴才的侍奉一个主子,今生就只能唯主子之命是从。奴才只听主子爷的。”

呵,果然是个拿捏不住的。他口里的主子爷莫不是老七么?当日老七那般落魄,大暴雨的深夜背着个娘从闱院跑出东筒子,只怕刘广庆便是看重了这份韧劲,因而毫不犹豫地上前背住了周丽嫔,一早就打算好了跟从他。

晓得这太监咬住了不肯说,张贵妃便佯作宽和道:“你放心,不白亏待你主子爷。既然你算得这么精,本宫也就不赏赐你别的恩典,直来直去明算账也好。你把丙寅日祭典台阶下对那小宫女说的话再复述一遍,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本宫隔日便安排老七去撷芳殿里上学堂。”

她嗓音悠悠的,一句话正中了出来前周丽嫔的嘱意,刘广庆终是动了心。

晌午日头金黄,从窗外头看进去,便见他一直勾着脖子默默述说。张贵妃听得脸上表情不明,当听到老朱师傅的名字时,那眉间嘴角便漾了漾冷笑。

第161章 『伍叁』龙血凤髓

这阵子内廷发生了一个笑话。祭典那天尚食局里人手不够,宫女把汤盅给长春宫的两位美人弄混了,李美人的送去了孙美人处。孙凡真嫌烫给晾在桌上,不料被耗子扒进去啃了几口, 那母耗子没出院子就滑下来几只死耗子, 转头一只野猫路过, 把母耗子和小耗子给叼吃了, 傍晚太阳下山时候也生下了两只小崽猫。生在了慈宁宫一个太妃的院门口, 那太妃瞅着猫崽子好看就给抱进去养了, 这几天逢傍晚那母猫就聚着一群野猫在门外讨崽,扰得西六宫过去一片都是猫叫。

不过笑话归笑话, 细细一想是发人深思的, 得多厉害的一碗汤, 老鼠才啃了几口都能滑崽。眼下宫里势头正盛的就属她孙李二位美人,偏她两位感情还黏着好,家世更不一般, 大有齐头并进之势。这要是将来生下了小皇子, 以皇帝还这般健朗的年纪,变数实在太多,过个十几年谁晓得又会是如何,把其中一个的孩子弄没了也情有可原。

宫里头的奴才们私底下暗暗揣测,猜会不会是李美人自己使的计,又或者是同院子的沈妃,毕竟沈妃也生了个十皇子;又有人猜是贵妃或者康妃,反正除这几个也没谁了,后宫的娘娘没一个省油的灯。

张贵妃知道了这件事很生气,把孙凡真叫来景仁宫详询了一番,说要彻查一下是谁干的。孙凡真倒是忽然变作贤淑好脾气,往常和李美人在宫里也是扯高气扬的,这回却没让查,只说当时没多想就把汤给倒了,查起来也麻烦。

眼下中宫祭典才过,出这档子闹心事委实上不得台面,张贵妃就顺水推舟把这事给算了。

其实要真查也好查,当天祭典派去前朝帮忙的不少,留在尚食局的宫女统共就那么几个,严刑拷打三两下就能揪出来。但她不查反而显得大仁大义,张贵妃笑容和善很是安抚了一番。回头皇帝知道了,倒是也没搭睬贵妃,只隔天夜里过去长春宫宿了两宿,又给孙凡真赏赐下来不少好东西。这阵子前朝政务忙得像个陀螺,皇帝连康妃娘娘处去得也少,她这一番便算是阴差阳错,险险得了福。

原本一件要大惩大罚见血光的事儿,就这么轻描淡写给化过去,叫尚食局掌事王思嬷嬷松了一口长气。最近局子里管理便比往日更为严苛,宫女们在调膳炖药时候,都须有个年长的嬷嬷立在旁边监督着,隔上片刻便拉长声调儿喊一声:“眼明心细,端正守诚,行差一步,性命如俎。”那面无表情的冷脸搭着阴沉沉的嗓音,只叫人人自危,无敢分心走神。

包括指甲与各人的发辫也要变,指甲须剪到与甲缝平行,头发叫给绾起来不许垂着。年长的在脑后绾成一个垄,年轻的分作两边,免得把断发掉落在汤里。

巳时的灶间里雾气弥漫,宫女们在各自的差事上忙碌着,陆梨扎着双螺髻,正在蒸笼上做糕点。宫女们不给戴繁复头饰,只轻轻插了朵陆爸爸送给她的樱花小簪,两螺上再用同色的小绢绳扎成结儿,衬得姣好的脸容媚而柔静。

对于孙凡真的反应,她内心也是暗暗松一口气的,果然如自己所料是滑子的药粉。那当口融头发进去,原也是情急之下的自保之举,若然如此,真要出了什么事,当日上差的自己和另外两个姐妹一定逃不开干系。只孙凡真一贯蛮横不饶人的做派,这回明知道汤里有头发却只字不提,低调表现倒是出乎她意料。但也不管了,总归是逃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