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朕只想要GDP 初云之初 3030 字 2022-10-03

石筠不以为意:“这算什么大逆不道呢?孔子出现的时候,世间只有周天子,哪里有皇帝呢?‘皇帝’既然会出现,当然也会消亡,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姜丽娘惊呆了。

老师,你怎么敢的啊!

你才是穿过来的吧!

姜丽娘瞠目结舌之际,石筠则继续道:“这个体系从来都不是完美的,所以才需要后人不间断的填充与变革。但它又是相对完美的,因为它的确保证了天下平稳的运转下去,多数人都能够活下去。而青红,就是这个体系不完美之处的受害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韩氏与她甚至没有什么区别。我与她也没有什么区别。”

“青红是孙家的奴婢,韩氏难道不是吗?青红脖子上的锁链在韩氏手里,而韩氏自己脖子上,难道便没有锁链吗?”

“你几时见到一个男子成天在家盯着自家的小厮,有没有爬到妻子的床上?是什么让韩氏只能困囿于内宅之中,盯着丫鬟们有没有爬上丈夫的床?”

“束缚住青红的那副枷锁,其实也束缚着韩氏,束缚着天下女子,乃至于诸多的弱者。她们没有晋身的途径,也没有前程和未来,永远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在被设定好的道路上走到死,一旦偏离了这个体系钦定给她们的道路,就如同鱼跃出了水面来到陆地,等待她们的结局不言而喻。”

“……由此延伸,天下黎庶,不也是天家的奴婢吗?我也不过是高级一些的韩氏与青红罢了。可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又有谁生来就想低人一等呢?”

“既然如此,青红想要反抗,她又有什么过错?”

“这世间当然没有尽善尽美的体系,律令也是逐年完善的,但以中原的辽阔与海域的无尽而言,强有力的中央统一政局,乃至于如今所实行的种种策略,又的确是最适合当今天下的。”

他神色感慨,叹息着说:“至于千百年之后又当如何,便是后来人的事情了。我的有生之年,必定是看不见了,每每念及此,都不禁要扼腕叹息啊!”

说到此处,石筠意味深长的注视着面前的关门弟子。

姜丽娘心虚的低着头,尝试着转移话题:“那老师,这不就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了吗?青红的路,在哪里呢?”

这一次,石筠清楚的告诉了她自己的答案:“不知道。”

姜丽娘怔住了:“啊?您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

石筠坦诚的看着她,说:“我是人,并不是神。”

“不过我觉得,”说到这里,他悠悠的笑了起来:“或许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答案。”

姜丽娘完全是懵住的。

答案会是什么呢?

青红的路又会是什么?

她来自后世,在书中见证过历史中存在过的一个个政体,但她只是知道最终的结果,却不知道那个最终的结果,是如何被推导出来的。

尤其是最开始的起始点,落在一个十几岁的、不会惹人注意的奴婢身上的时候。

总不能大喊一声人民万岁,然后直接揭竿而起吧?

这不是自行送菜,然后分分钟被抓住乱刀砍死吗!

如石筠所说,她是人,不是神,怎么可能螳臂当车,违逆整个时代?

姜丽娘想到此处,心思忽然动了一下。

为什么揭竿而起不行?

因为不具备起义的基础。

群众基础、组织基础、经济基础一个都没有,怎么可能高举人民万岁的旗帜?

意识形态的出现可能早于生产力的进程,但其果实的成功绝对无法脱离生产力水平的推动!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根本原因,还是生产力不行啊!

姜丽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石筠,将自己的想法组织成通俗易懂的语言,小心的透露给他。

她当然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社会形态的变化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达成,需要百十年甚至于更久的时间来做到,但她来到这个世界一回,起码也要留下点什么吧?

哪怕只是将那几百年的时间削减掉一年,也足矣了!

石筠听完笑着摇摇头,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他只是说:“那你就去做做看吧。”

姜丽娘见状,心下难免生出几分不安来:“老师,您好像觉得……”

石筠道:“不必在意我这个腐朽之人的看法,走你自己的路就好。丽娘,不要磨灭掉你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姜丽娘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石筠说的话,她若有所悟:“反抗吗?”

石筠却不再谈此事,而是问她:“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起个字呢?过段时间,或许会有我的几个老朋友上门拜访,他们的弟子大概也会来,丽娘丽娘的叫着,总觉得多些亲近,少了庄重。”

姜丽娘立时便道:“我不想要起字,但我想改个名字。”

石筠有些诧异的“哦”了一声:“你好像已经想好了改叫什么?”

姜丽娘道:“叫姜行。”

石筠道:“是哪个字啊?”

姜丽娘说:“是行路难的那个‘行’。”

这是她前世的名字。

以此纪念前世自由如风的姜行,与那个任她穿梭的世界。

也叫她永远记住,从前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无论如何,都不要失却本心。

石筠若有所思:“说是‘行路难’也好,说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也好,姜行……”

……

人是禁不住念叨的。

前脚石筠刚说过不了多久可能会有老友前来拜访,当天下午,就有人投了拜帖过来。

却不是石筠的老友,而是他的冤家对头耿彰。

姜丽娘兄妹三人不知道这些事,沈括沈师兄便悄声给她们上课:“耿公与老师是旧相识了,只是话不投机,每次见面要不了多久就会吵起来,但耿公的品性是没问题的,弟子们也都出类拔萃……”

“嗐,”他说:“待会儿见了你就知道了。”

郑规郑师兄则告诉她们:“别看这两位每次见了就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但是对于对方的本事还是钦佩的,每每收了弟子,都会叫往对方府上受教一段时日。”

说到此处,他思忖着道:“这回耿公主动上门,难道是收了新弟子,要带来叫老师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