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封衡的唇角微不可见的猛地一抽。

那稚龄女子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了。

封衡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个禽兽,强调了一句,“昭昭快十七了。”

北狄女子更是早熟,十三四岁就有为人母的,故此,听到虞姝已经十七岁,慕容毓稍稍一愣。

封衡又说,“她曾两次救过朕的性命,她的确与旁人不同。”他每次望入虞姝的眼,就像是看见了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他和她之间就宛若是历经千年时光之后,又在这个时空有缘重逢了。

一见如故,大抵就是如此。

又或者,就是因着见色起意。

可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他在意虞姝,想让虞姝给他生儿育女,想与她执手,共赏繁华三千。

旁的,一概不重要。

慕容毓眼底掠过一丝艳羡,忍住三年以来对封衡的相思,言归正传,道:“子炎想让我如何做?我定会竭力相助。”

封衡唇角微微扬了扬,“好。”

……

又过了好片刻,慕容毓才从御书房出来,她这次入京都,暂住宫廷,由宫婢领着她去歇息的宫殿。

沈卿言站在廊下瞥了她一眼。

慕容毓眼神更是肤浅的回望了一眼,冲着他眨眨眼。

沈卿言,“……”北狄长公主这是挑衅!

沈卿言大步迈入御书房,见封衡全须全尾的坐在龙椅上,他这才松了口气。

封衡哪能看不明白他的那点小心思,帝王长长叹了口气,“何事?”

沈卿言抱拳,愤愤然,“皇上,臣不能忍了!不如直接全城搜捕吧!”

封衡抬眸,眼底是看尽一切的深沉,“朕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他封奕奕。”

沈卿言撇撇嘴,“可是臣气不过。”

封衡,“那便忍着。”

沈卿言张了张嘴,又道:“那修仪娘娘呢?狗贼明显知道皇上宠爱修仪娘娘,也知道修仪娘娘怀上了皇上的骨血。”

封衡持笔的动作突然滞住,天窗落下的光线笼罩在他脸上,但眼底神色依旧晦暗不明。

“朕已有打算。”

虞姝回到重华宫,服用过御医开的汤药之后就开始恹恹欲睡。

她亦不知所服用的究竟是什么药方子。

但御医盯着她喝下去之后这才离开。

足可见御医的重视。

正当白日,虞姝的睡意原本很浅,但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她仿佛是昏睡了过去,沉沉入梦,且梦境幽深,似是梦见了太多,可又似一团迷雾,什么都瞧不真切。

醒来时,已是日落黄昏,虞姝小腹隐隐作痛,下面的湿润让她猛然一凛,瞬间瞌睡全无。

虞姝火速支起身子,掀开薄衾,被映入眼帘的刺目鲜红色吓到了,她怔住,那一瞬间,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知书赶来一看,也是眼前一黑,差点没绷住,“娘娘,这……!”

须臾,重华宫乱作一团,知书是个谨慎的,立刻命人去请了太医,还派人送了消息去御书房。

太医轮流给虞姝看诊时,封衡大步而来,帝王身上还穿着今日在宴席上的玄色锦缎长袍,他面容清冷,如从腊月凛冬走来,即便不言一词,一个眼神也仿佛言尽一切。

“如何?”帝王嗓音清冷。

虞姝躺在榻上,不敢轻易动作,闻言,她愣了一下,只觉得皇上此刻的眼神与语气有些生疏。

女医看了一眼帝王,立刻垂下头去,她的手轻颤,但接下来的话,就像是照着手笺念一样流利,“皇上,微臣方才仔仔细细探查了修仪娘娘的脉象,竟察觉并非是喜脉,修仪娘娘之所以出血,是因着月事来了。”

虞姝在一片茫然中愣神了。

天大的欢喜仿佛顷刻间消失,就好像美梦醒来,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

御医跪了一地,“皇上,修仪娘娘的确不曾有孕。”

此前给虞姝看着的老太医也愣在了当场,打算再上前重新给虞姝把脉时,却被封衡制止住了。

帝王挥袖,飒气凛然,如同所有的上位者一样,是那般冷酷无情,“且罢,既是如此,诸位爱卿退下吧。”

老太医一脸困惑,只能跪下,“皇上,老臣……有罪!”

众人皆跪地垂首,唯有虞姝这个时候凝视着帝王,她看见封衡突起的喉结滚了滚。

封衡明明察觉到了虞姝的视线,却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只对老御医,道:“周大人,朕念及你年事已高,侍奉了三代帝王,特给予致仕,不追究罪责,今日起离宫吧。”

周老太医双手触地,“老臣……多谢皇上恩典!”

直到众人都退下,周老太医一路走在宫道上,还在一边走一边叹气,“当真奇怪啊!”

明明就是喜脉。

他是不可能诊错的。

怪哉,怪哉。

女医被单独留了下来,封衡在外面的西花厅见她。

女医跪地,垂着脑袋,汗流浃背,颤抖嗓音,道:“皇上,微臣给修仪娘娘开的药,大抵会出血两日,造成月事来的假象,幸好修仪娘娘此前服用过大量补汤,身子骨尚且能接受,但从大后日开始,就必须要止血了,以免伤了龙胎。”

她可真是吓惨了!

第一次对有孕女子下这种药。

这万一龙胎有任何闪失,她就是阖族也不够砍头的。

封衡面上不显声色,捏着茶盏的手捏紧,指甲发白,好片刻才吐出一个字,嗓音喑哑,“好。”

临了,他起身刚要走,突然又止步,“若有任何意外,保修仪。”

女医明白了,倘若修仪娘娘和龙嗣之间需要做一个抉择,就选娘娘。

女医突然觉得,皇上并非是外界所传言的那般心狠无情,站在女子的角度,谁不希望碰到一个将自己视作比子嗣还要重要的良人呢?

皇上也是个柔情之人。

就在虞姝轻抚着小腹,感怀自己那个不曾真正到来的孩子时,一道圣旨下达,又给了她一记重创。

可知书却捏紧了她的手,“娘娘,这假孕争宠不过只是说辞,你可别往心里去。”

知书担心虞姝情绪波动太大,忍不住暗暗提醒。

虞姝又愣了一下。

从今日早晨开始,一切都变得十分诡谲,她好像正身处棋局之中,旁人都清醒,唯有她一人糊涂。

接下来,整个重华宫被困成了水桶,里一层外一层,与其说是不让里面的人出来,更像是不想往外面人的进去。

虞姝一直躺在榻上静养,倒也不焦灼。

她只是心中存了太多的困惑。

皇上没有过来对她解释一个字,她也不去叨扰皇上,半点不纠缠。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安静的不像是即将失宠的妃嫔。

长寿宫那边,太后一心以为虞姝当真没有怀上孩子。

毕竟,虞姝“大出血”了。众多太医也都没有诊出喜脉,唯一一个诊出喜脉的周老太医还当场致仕了,种种迹象表明,虞姝的胎是假的。

要知道,假孕争宠是后宫的大忌讳。

太后年轻时候,就曾有过后宫嫔妃假孕争宠,结局便是打入冷宫,永不复宠。

这是一个机会!

太后想趁机将小公主要到自己身边来。

太后知道她这个亲生母亲在封衡眼里,算不得多么重要。

故此,太后也没有不识趣,她亲自去了一趟御书房,而不是将封衡召见到长寿宫。

封衡心情好不到哪里去,太后过来时,他没有给出一丝丝好脸色。

内殿已经掌灯,仙鹤缠枝纹的烛台上,烛火摇曳,浮光笼在男人脸上,显得葳蕤孤冷。

太后站在殿中,面对着这样的帝王,她竟然硬生生愣了一下。

这……当真是她的亲儿子?!

也是了,她从不关注他。

七岁就眼睁睁看着他被送去北地,那日凛冬寒风瑟瑟,七岁的孩童一双眼眸倔强到了极致,只冷冷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向马车,那一眼仿佛是在诀别。

封衡抬眸,眼神清冷,“母后,何事?”

寥寥四个字,语气无半分波澜。

太后无意识的吞咽了几下,对这个儿子,她都开始有些畏惧了。

她知道,封衡一旦狠起来,那是真的会六亲不认。

太后为了小公主,硬着头皮,颔首道:“皇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哀家如今既已回宫,就不能让后宫再无章法。祖宗规制摆在眼前,皇帝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子,就对规矩视而不见!”

为了给自己壮胆,太后提高了嗓门,“皇帝包庇昭修仪,但是哀家不能!假孕偏宠这种事,必须杜绝!哀家提议,将昭修仪打入冷宫,以儆效尤!”

太后的嗓音在内殿回荡。

烛火摇曳的更加厉害了,倒影在墙壁上的火光,犹如诡魅。

一旁的王权心中暗暗腹诽:太后要惩戒昭修仪是假,想借此与皇上拿乔才是真的吧。

一旦皇上有把柄在太后手里,太后就能要回小公主了。

可皇上又岂会允许任何人威胁?

太后,终究还是白白宫斗了这么些年!

果不其然,一直冷漠无温的封衡开口了,“呵呵……”

他轻笑了两声,嗓音低低的,哑哑的,透着无尽冷意。

他就仿佛是在黑暗中而生。

封衡看着的太后,视线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是么?朕真没想到,母后这般为了朕考虑,既是如此,那赵家诓骗子嗣,试图蒙混过关,是不是也该满门屠尽?”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