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稚岩远离了她的友人和下属,独自踏进了岱宗山的深处。她拒绝见任何人,只通过书信与孙、浮二人联络。
在幅员辽阔的山林之中,她将自己整个人沉入漆黑的弱水。
这些带着剧毒的水流绕过她的身体,变得温顺。
她不断下沉,下沉,不知过去了多久,周遭的黑色弱水渐渐变浅,一切都变得轻柔而闪耀在地底的深处,她遇见一条金色的河流。
河水在这里轻盈澄澈,充满生机。
冯稚岩的身体在河水中渐渐消融,直到金色的光淹没了她全部的身体。
直到此刻,一直在旁观这景象的冯嫣忽然感觉自己被切换到了第一视角,她感到自己似乎与天地融在了一块。
每一棵树的呼吸,每一条河流的旋转,每一缕从山岗上吹拂而过的清风,都像是她自己在天地间的呼吸与旋转。
数也数不清的记忆流入了她的身体,旧日被抹去的一切都在这澄澈的力量中重新回到了冯稚岩的脑海之中。
一万两千年的沉默。
一万两千年的枷锁。
而今她终于从那个密不透风的牢笼中挣脱出来,在远离天道注视的地方,悄然长到了十七岁。
她知晓了自己的来处,也明白了自己即将启程的归途。
等到再睁开眼睛,她躺在岱宗山的某处巨石上,滂沱的大雨重重地冲刷着地表,也将她整个人浸湿。
地面上所有泛滥的弱水都消失了,冯稚岩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穹,望着不时劈开重重晦暗的闪电,并向着穹宇伸出了自己的手。
一阵风从地面升起,迅速将她头顶的雨云搅散。
夜空中一轮孤月从云隙中透出清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