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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落叶归根,已是一苦。家人怀着负疚的心情,坟茔的规格超出常制,大概也存了一点补偿的念头,这也是人之常情,法不能禁。

这么说起来,劳役弄混了界限误伐墓林,虽然有错,但李充不由分说就冲去丁营杀人,也实在太冲动了一些!

这时候,卫崇在堂上说道:“二郎稍安勿躁,李弘度与我家也是故亲相知。其家清尚相传,人伦孝义目若性命。一时激愤做出错事,我愿为弘度作保。此事决于室内,何必再劳烦有司。”

沈哲子闻言后说道:“江夏公何出此言,既然事情说开了,那就罢了。二兄,先让人把那位李弘度请来吧。”

关于这件事,沈哲子也是打算息事宁人,不要再生波折。要知道时下类似李充家这样的情况不是少数,如果事情闹得太大,难免又会激起众议。京郊附近这些山林中不乏各家先人埋骨,届时如果再有议论,还不知会被人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况且,就算事情闹大了,以时下风气而言,这李充只会被褒扬,不会遭受太多责难。决于门内,还有机会给那些遭难的劳役一个补偿。

第0457章 不敢待讼

李充年在二十六七岁许,被关押在都南一座丁营中的板房里。

虽然身陷囹圄之中,房门前有数名手持利刃的兵士在把守。大概因为被他伤了几名同袍,那几名兵士神色都有些不善,间不时横眉扫视房中。而在不远处,也偶尔会有放工的劳役行过,其中便有几人时常游弋在左近,似乎想要冲进来报仇。

但李充对此却并不怎么在意,他身上青袍还沾染着已经干涸的血渍,偶尔缓行到窗前,放眼眺望外间,眼中不乏好奇之色。

这丁营并不同于他过往印象中杂乱不堪、脏污无比的难民聚集地,相反的望去非常有条理。营房大多是土坯为基,竹木搭建起来,排列的整整齐齐,泾渭分明。

营中这些劳役们的活动也都极有规律,晨鼓一响,便都纷纷出营,列队前往固定的竹棚进餐,进餐完毕之后便外出劳作。但营地里也并不因此而变得了无人气,有老人和妇人们推着板车在营房之间的巷子里游走,取走摆在营房门口的竹桶,倾倒出里面的杂物,然后洒水压尘。

李充在营地中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看到这些劳役在出入之间,并没有太多宿卫兵士出动指挥,便能遵守秩序,一切运作井然有序,可见这些规矩已经融进他们的骨子里,成为习惯。

如果不是这里是什么地方,李充真要以为自己进入了什么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精兵军营。这一份管束力,让人感到惊诧无比。因为在营垒中感受到这些不同寻常的细节,李充不免深思背后的原因,反而忘记了担忧自己的处境。

“时人都言那位驸马才高难企,原本只道是闲言追捧。由这小处看来,果然是一位难得的良才……”

他虽然名声不著,但也是家学渊源,并且所传不是那种空洞泛谈、言之无物的玄论,不乏经世致用的学问。所以尤其明白,许多看似辉煌伟岸的功勋其实有着太多侥幸和巧合在里面,并不能真正反应出一个人的能力如何。反而是寻常平淡的细节,能够窥出一个人的才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