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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在前庭喧闹,不满今次之答。”

王允之摇摇头,眼见父亲精神尚好,便吩咐婢女退下备羹。

“他们自然不会满意,各自深据于乡,于镇卫颇多怀怨,只道平安世道乃是天授!哼,这也不妨,且由得他们喧闹,不必深顾。”

对于治下这些豪宗人家,王舒也是怨望已久,江州民风较之三吴闭塞之处尤甚,这些豪宗们分散于乡野之间,各自高墙连栋,不敬王声,一个个俨然自绝于世道之外。对于自己这个刺史,都有诸多无视,不受统御,悖礼至极。

一边说着,王舒一边将刚才处理过的函文递给儿子,诸事轻重缓急都有标注:“这些事务,稍后分付各署。稍后你也前往鄱阳整军,不必久留镇内。为父此症旧患,过了这段日子也就无碍,不必我儿长侍。”

王允之点点头,将那些函文置在案上翻看片刻,其中有不理解的地方,便都仔细询问。

王舒一边耐心回答着儿子,目中不乏欣慰。病中这段时间,镇内诸多事务他都委于儿子,一件件都处理的井然有序,已经颇具方面之才。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达不到如此的举重若轻,可谓后继有人。

“你此行鄱阳,余者都可略缓,重点还在整军。江州旧军,多与乡宗土豪勾连牵扯,陋师久弊,难足为用。趁此时机,广募游食,集练成军,如此才能少受宗贼掣肘!”

王舒到镇之后,原本也是打算与境中各家和平相处,可是那些人家实在过分得很,不畏王命,与他之间意趣也是相悖太远,维持了一段时间的表面和气,终究还是渐如陌路,令州府诸多政令都难广行,让他受困不已。

对于这些盘根错节的豪宗,王舒早就想动手,只是因为周遭强敌诸多,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最近州境外的钳制总算有所松缓,哪怕没有太保传信授意,他也准备动起来。

首先便是从军事入手,他要甩开江州旧军那些枝枝蔓蔓的牵绊,新建一支完全由州府掌握的军队。江州境内颇多难民游食,其中不乏壮力丁勇,稍加整编,便能成军。成军之后顺势扫荡鄱阳等地为患已久的山越等蛮部,一取练兵,一取安境,清扫出来的区域足以安置流民大肆屯垦。待到州府直接掌握的丁户、田亩和军力都有增长,那些豪宗钳制也就不足为患。

这一整套计划,王舒酝酿良久,至今总算得以实施,可谓得偿所愿:“彭泽所处,鱼米之盛不逊三吴,正宜深耕而养息。这不只是今世之功,更能收长久余泽。你父为你勾划框建,来日长执此方功业之基,可以不惧忧扰。”

客居南乡,究竟该要落根何处,这是侨人们在南渡伊始便面对的一个选择。第一良选自然是三吴,虽然是南乡僻壤,但若能长久经营起来,未必就逊于乡土,而且地近京畿,对于把控时局也有极大的便利。

但是诸多因缘巧合致使错失吴土,在王舒看来,江州未尝不是一个良选。但却有一点不美,就是距离京畿太远,偏处一隅。这样的地理环境有坏处也有好处,坏处是远离京畿中枢,左右时局的能力终究稍逊,好处则是能够回避都中相当一部分波诡云谲的政斗,沉浸下去把控经营,可得一个长功的休养地。

所以,王舒是真的打算在江州长久经营下去。过往一应事迹表明,青徐乡党在中枢太过执著,而在地方上的经营却略逊,如今已经渐被后继者赶超,一家独大之势再不存在。如果还不能获取一个根基之地,必有长忧后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