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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怿自然对沈哲子不乏信心,所以也尤其好奇沈哲子为什么要纠缠于看似没有意义的问题。

“黄权若逃,则是失地之罪。此人于虏庭要偏南而用,可知绝少所恃。如何能豁免罪责?如果诸位是黄权,被迫而逃,接下来该要如何做?”

沈哲子终于说出了他最想表达的问题,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提出来,他也想了解一下在场众人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老实说还是略感失望,大概是对合肥的得失与否胜负欲太强,让他们将太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战场上,包括庾怿在内,都没能将思路延伸到战场之外。

“孤师远悬,猝然应对,后继乏力,自然是难守弃之。不执于寸土得失,稍作隐退,及后再战。”

这是韩晃的回答。

而郭诵则沉吟道:“废城荒土,守之无益。不如掳民而归,何尝不是保全之策。”

这两人两个问题,恰恰点出了战争的核心所在,土地和人口。

而这也是沈哲子一定要纠缠于黄权逃不逃这个问题的原因所在,羯胡对合肥的态度是可有可无,但是对他们而言,则是一定要夺下此地!一者无必守之意,一者有必得之心,其实关于合肥的得失与否,反而并不值得讨论,无论如何都要拿下!

既然这个目标已经确定,那么接下来需要努力的便是如何尽可能完整的将合肥拿下来!韩晃和郭诵提出的两个可能,都是沈哲子不想面对的局面。黄权如果逃了,那么就算只是为了摆脱罪责,也一定会频频南扰。而且在逃亡之前,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一定会尽可能多的掳掠丁口!

战争,无论意义有多宏大,又或战略有多高远,落在根本上,打的就是人口。

黄权或许不是什么名将万人敌,但这个问题也根本不需要多高的智慧就能想明白。就算不能守住合肥,他也会尽可能多的削弱对手,土地自然不能装在口袋里带走,但是人口可以掳走!

话讲到这一步,庾怿等人也终于明白沈哲子要表达什么,之所以认知会有这样的偏差,那是因为他们的最终目标定的不同。他们围绕此战的目标便是要拿下合肥,而沈哲子的目标无疑要更高一些。

但是目标高并不意味着能力强,就算他们在沈哲子提醒下认识到这个问题,但是然后呢?该要怎么办?如今大军还未开拔,胜负还是难料,就要考虑追不追击的问题?

“驸马此虑,可谓高远,既然已经深悉此忧,不知可有高见?”

底下王愆期又发问道,虽然他已经认识到沈哲子不是夸夸其谈的纨绔草包,但也远没有达到对其心存敬畏的程度,还是不屑于深思沈哲子所提出来的这个问题,认为仍是没有必要,转手又把这个问题抛回去。

沈哲子闻言后便笑一声,继而神色转为肃然:“黄权是有可能不战而逃,乃至于小挫即退。若将其人纵走,可谓后患颇多。所以,能否将此人深钓于此,捂杀其中?我只是略有浅见,难称高论,能否做到,还是要集思广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