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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受命来此穷乡,为你等靖守一方。过往岁月,也算相扶相知,总算保这一地不受兵灾加害。今次来犯者,伧贼之庾叔豫,该要如何却敌,你们各位可有教我?”

眼望在场这些人俱是默然一对,黄权眼下横肉微微一颤,粗短的手指已经拍在案上,语调也转为冷厉起来:“我倒是忘了,你们各位不乏志趣高远,不耐与我武卒同伍,今次贼来该是不乏欢欣吧?”

待他讲出这话,场中众人神情又有异变,继而席中一人发声言道:“庾叔豫今次来犯,兵势久蓄,穷乡民寡,未必能当……若是暂作退避……”

“退避?丰城左近,开阔平坦,该要避往何处?”

黄权冷笑一声,继而冷笑道:“董公此言,倒是让我想起年初我部出剿贼众,路过贵乡,寨高泽深,确是一处形胜地!不如董公归家,稍作修整,我部即刻迁驻?顺便也能替董公你守护家业,贼众难欺。”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白面短须的年轻人已经笑语道:“未战而退,董公此言有些诛心啊!明公至此,乃是为我等乡人看护乡土,凡有外敌,应该并肩共拒。若真强师掠境,在座各家,谁人能安?”

说完后,年轻人对着黄权微微欠身,神态不乏逢迎,黄权则回以微微颔首,便令年轻人眉眼顿开,回味良久。

“今日难得聚首,我也不作虚言。你们各位或念我孤师悬外,不能久持,贼大来攻便要远退归国……”

黄权讲到这里,见席中有几人要开口辩解,当即便将手臂一扬:“不必急于自辩,我镇此乡也是日久,诸位何以待我,我是心知。南贼来攻,无非巢湖水途,只要三千勇卒镇于施口,庾贼片木难渡!穷疲之师,妄想退我?我奉中山大王之命,守此废土,以待雄师后进,踏破窜逃失国之贼,岂能轻弃!”

“当然,若想却贼于外,尚需乡人助我。今日宴见诸位,只是告知一声,近日我便移师攻贼,为你等守乡护土,各家都要人物助我!便以三日为期,三百甲士,五百斛粮,俱置营前听命。此限一过,何家缺席,我将亲望叩门!”

讲到这里,黄权眼下横肉更是频频颤动,语调也更显阴森:“若是让我查知,哪一家非但不以乡土为念,反要外结南贼,我将号召乡勇义士破家食之!若无异议,那就各自归家调用,三日,三日后的此时此刻!若无甲士粮用,那就准备好悬首梁上!”

听到这杀意凛然的话语,众人神色更苦,就算有人想要强辩,但见黄权一脸的凶横,顿时也没了胆气,只能颓然退出。

黄权在席中目送这些乡中宗长们离开,嘴角冷笑更胜。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他又怎会不知,以往召见,诸多推诿,各自闭门拒外。然而今次却召之即来,无非是想要看一看自己面对强敌压境,有无一战的底气,而后再考虑该要往何方归附。

可是,他是战是逃,岂是这些乡中鄙夫能够决断?这些人以为自己孤师远悬、后继无援便不敢一战?但无论是战是逃,他都还有从容的时间应对,足够击破这些乡宗家门!庾怿军力再强,也要旬日之后才能压境。

但究竟是战还是逃呢?

想到这个问题,黄权自己也实在拿不定主意,说实话,如果合肥坚城还在,他是真的不惧一战,南贼虽众,但他也有信心据城破之。可是现在,左近根本无险可守,庾贼尚未至此,乡野已是民心动荡,怎么看都没有坚守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