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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位钱先生,月前与家中一位外出的长辈结伴至家,自此便留在了家里,而后便被亲长们俱推为闲人,让他们这些子弟以师事之,每日前来识字学文。

对于这样的安排,年纪小的顽童还倒罢了,不敢违逆亲长。而年纪大的两个便有些不乐意,心内不怎么认可这位凭空多出来的长辈。可是有日庄外又有杂胡侵扰,庄丁毕出抵挡,他们亲眼看到这位钱先生持械出庄,连毙两名孔武有力的杂胡,才知这位先生实在不是庸人。

既有娴熟的技击之能,又是学理精深,哪怕少年们绝少见识,平生所见也只是周遭一隅,他们也知这位先生必然来历不凡,心中自然存满好奇,只是不敢探问。

待到几个少年离去,钱凤又在廊下默立片刻,对面便行来一个深衣布袍的中年人,远远便对钱凤拱手笑道:“钱先生,今日家中几个劣子可曾烦扰太多?”

钱凤便也迈步迎上,笑着将中年人迎入房中,顺手递上了那几个少年郎今日留在简上的课业。这庄园虽然也是不乏薄产,但也没有豪奢到要用如今在北地价高的纸张来供子弟学习。

中年人只是粗通文墨而已,竹简上墨迹斑斑,偶尔看见几个尚算清晰的字迹,已是笑逐颜开,捻须笑道:“钱先生高贤之能,教养这几个庸质儿郎,也真是劳心了。”

“劫余之徒,幸得庇护,暂有容身之处已是感激不尽。稍尽浅力,授以无用之学,只求不要误人子弟,冯君实在太客气了。”

钱凤闻言后便也笑着谦虚说道。

“钱先生这么说,实在是让我羞愧。寒家门陋,暂容先生大才栖身留居已是荣幸。”

讲到这里,中年人便又叹息道:“日前舍弟已率家人行向都下,也托亲旧打探先生亲眷是否归此。不过如今此境并非乐土,诸胡……呃,四方游食杂居,我家又不是乡土厚望门户,所涉也是有限,究竟能否得到消息,也实在未定。”

“世道崩坏至此,残身幸存已是侥幸,能否再见旧人,不过是略存执念。因我之事,劳烦贵戚,实在是惶恐。”

钱凤闻言后便惨笑一声,神态间不乏颓唐。那情真意切模样,仿佛真有家人受灾流落于外,长戚于怀中。

待到寒暄几句,那人才眸色幽幽,似要言到前来相见的重点,又做寻常状问道:“那位道中严师君,钱先生可知仙踪何处?”

钱凤闻言后便摇了摇头,叹息道:“严师方外脱俗,偶涉凡尘,已是让人心仰难度。究竟身在何处,我实不知。”

“可惜了。方今皇帝陛下天眷得位,降礼四方,屡访贤能。我虽未见严师君盛容,但从舍弟所言一二,也知乃是祥瑞高士。不能为人所知,实在是大大遗憾。”

听到此人感慨之语,钱凤眸子微不可察的一闪,于是便也随其叹息一声。

接下来那人又令庄奴置办酒菜,与钱凤共食,席中不乏炫耀的弹着陶碗中略显浑浊的酒液笑语道:“近年来酒禁甚苛,能为酿者越少。我家虽非乡土巨室,但能自安近畿,也是自有立家之策。先生且安居于此,不必怀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