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页

旁侧纵有奴军想要冲上来扑杀这些陷入阵中的淮南军卒,旋即又被两翼步卒以刀盾劈砍格退。槊兵们继续挺槊往敌阵冲去,每进一尺,必有奴兵身死。如此直接扎入奴阵数丈之深,左近奴众俱都四散以逃,不敢再上前强阻。近千敌军竟就被这百数悍不畏死的淮南军直接凿穿冲开!

士气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影响着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假使这一营淮南军在看到敌军势大后稍有迟疑停顿,接下来自然会被奴军强射反击,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于此。即便是快速抽身脱战,也很有可能会被奴军衔尾追射,同样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才有可能摆脱掉奴军的追击。

可是现在,他们一往无前的直接冲杀入阵,虽然在这冲阵途中亡者近半,然而最终却是奴军受不了惨重之伤亡而溃逃。

“贼将勿逃,献首助我封侯!”

凿穿敌阵之后,兵尉抹去满脸迸溅的血水,稍辨方向便往奴将逃跑的方向继续追去。其部众自然亦步亦趋,奋力追上,至于那些伤重难行的兵众们,则就地团坐起来,树枪于身前,以血抹额,口呼杀奴口号,过不多久,便有战场上游走的后继之军行来,将他们接应而出。

其实讲到基层的组织力,奴军较之淮南军并不逊色多少,甚至犹有过之。像是其中一些占数甚多的杂胡义从们,更是不乏父子同居行伍,世代供奉小帅、酋长,讲到战阵行伍中的配合,甚至已经深入到生活中、刻入到骨子里。更何况本身生活便不是稳定农耕,多有居无定所的迁徙,在应对变数诸多的战斗时,那种近乎习惯的执行力本身就是精兵基础。

这样的组织方式,一旦在打起顺风仗的时候,无论是联合杀敌又或是哄抢物资,都是娴熟无比、所向披靡。可是一旦遭遇逆境,那种大势倾颓、万众崩溃的局面也绝非将领们能够制止。

要知道那些基层的兵长们除了这个身份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宗主、家长,身边这些士卒不独只是他们的袍泽战友,更是他们的亲人、家产,一旦遭遇逆境,首先想到的必然是保全自己和家产,罔顾军令。

军法不敌人性,任何精锐之强军,之所以一定要强调军纪军法,就是要通过这些严明周密的军令,将士卒们身上除了行伍之外的社会组织尽力剥除掉,要做到父子无视、军令必行。更有甚者,甚至在行伍之外的整个社会构架都要偏向于军法来搭建。

此时距离天亮尚还有一段时间,石虎在千数亲信的保护下匆匆逃离,动静虽然不小,但除了近畔一些奴兵奴将们察觉之外,前线那些混乱的将卒们并无所觉。

奴将麻秋在接过了石虎留下的旗号仪仗之后,并没有如石虎临行时吩咐的去通知诸将次第脱离战阵,因为这只是一句废话,如果奴军还有能够次第脱战的余地,何至于连主将都要临阵脱逃!所以眼下诸将能够有几人逃出生天,真的要各安天命,派人去传信,能不能在乱阵中找到人传递命令且不说,更有可能将主将已逃的消息扩散阵中,造成更大的混乱。

“南贼恃凶穷迫,要将国人赶尽杀绝!大军远于外国,若是溃散而逃,则绝无生机!唯今只有集众共保,方可杀出一条活路!”

接手旗鼓之后,麻秋也不再作什么壮声激励,此前由于淮南军那些宣言的缘故,石虎只将羯胡将士们留在身畔。此前虽然带走千数人,但乱战之际兵卒多望主将旗号,又陆续有许多羯胡士卒向此处聚来。有的心知石虎已逃,当即便顺着那个方向追撵而去,但混乱中有更多的因为不明底细,只是乱糟糟聚集在旗号周围。

等到石虎逃走过了一刻时间,麻秋才登台叫嚷道,为了表示他所言之事实,更亲自搭弓射向那些冲向石虎逃窜方向的奴众,又名骑兵们追剿一通,然后才让人敲响了旗鼓:“稍后一战,不为功业,只为求活!凡欲生者,以旗为号,随我冲出!”

说罢,他便命人将石虎的旗鼓仪仗搬上了马车,率领着自己嫡系尚存的几百人马,往与石虎逃往方向向悖的一方冲去。左近奴众们就算没有听到号令声,但也看得到旗鼓的移动,俱都下意识追随上去,很快便聚起了两千多人马,而且在前线战场中仍然陆续有奴军溃众追赶而来。

“奴军败了,奴军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