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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向俭才明白到王光的谨慎并非无的放矢,便也顾不得自身体面,亲自去请教王光道:“我虽然浪荡多年,但行伍对杀委实不是所长。眼下贼众势盛数倍,让人悸动难安,还请王将军教我该要如何应对。”

王光虽然对向俭的流寇习性看不过眼,但眼下同困一城,也根本没有藏私的余地,当即便沉声道:“凡对阵之战,绝无必胜之理。未虑胜,先虑败。眼下贼势张大,离城必殃。但若孤城自困,也未必能做持久。幸在鹤坞地近淇水,可使人放排水上预作后路,无此愁困之危,再托坚城强械固守,尽于人事,听于天命。”

向俭这会儿也不敢再自作主张,但同样有自己的一番算计,他对王光说道:“我半生匪寇,祸人为生,无有一善可夸。即近半百,才能幸得谢使君雅重托以大事,若是谋事不成反累使君宏愿落空,则时人尽知使君错眼非用,向某废不可取,即便得全性命,不过累人累己。生死之境,不作虚言。某蹿行此世,半生求一苟活。辛劳经年,才因使君垂爱得一落足基业,我是宁死不愿奸邪夺我门庭家业!纵有后路之选,我又怎敢以此自安?恳请将军为我筹谋后路,若是此堡真将无守,我必死战于前,请将军留后活我子息、部曲。我也能无作后顾,以此忠烈回报谢使君!”

王光本来对向俭多有轻视,内心里不太认同,但在听到这番话后,不由得对向俭刮目相看,沉默半晌才举手击掌为誓。

待到做完这番约定后,向俭脸上凝重才一扫而空,脸上复又显露狂态,振臂高喊道:“为我披甲,再杀一阵!”

他半生为寇,自然也不会临了转性,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因为长久思虑权衡。有了鹤坞这个牵绊,他再也不是以往那个能够浪荡四方的流寇,尤其谢艾托给他这样的大事,他若真的一味求活而使满城资货易主,谢艾哪怕要推脱自己的罪责,也一定要将他置于死地!

而且城外那些人,对他也是一副必要赶尽杀绝的架势,他更没有临阵投敌的可能。前后俱是一死,又何必再作什么惶惶姿态。

最起码死战于此,他能为谢艾全一识人之明,而且他也见识到王师城防之强,枋头那一雄城大邑,更非他这区区一座坞壁可比。

羯胡很难再将王师赶回河南,谢艾未来也必将久镇于此,无论对他是否存念利用,他以此忠烈报效,谢艾也绝不能凉薄待之,否则便是自绝于众!

第1036章 城破军危

当鹤坞陷入困守死战的时候,枋头王师早已经集结完毕。鹤坞距离东枋城不过三十多里,而且中间还有淇水勾连,如果真要从速增援,最起码在羯胡援军抵达鹤口涧之前,便可邀望于鹤坞城头。

但是身在中军大船上的谢艾,这会儿却并不驱令大军速行,而是坐在舱室书案前,作闭目假寐之状。除了船外水流和周遭军士集结鼓号声外,房间里还回荡着他用指甲叩打书案的声音,节奏均匀且稳定。

“使君,水陆并骑六千军众业已集结完毕,一俟令达,即刻拔行北上!”

片刻后,甲胄鲜明的胡润阔行入室,抱拳禀告道。他如今职任汲郡司马,也是谢艾麾下掌管军事的副手。

谢艾闻言后便微微颔首,只是沉声道:“探到麻秋增援后,即刻发军北进,无需再报。”

胡润听到这吩咐,当即便恭声应诺,正待要转身离开,却又听谢艾开口问道:“厚泽,我以诈辞将向俭陷入绝死之境,以你观之,这是否过于恶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