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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很快,麻秋便不顾天色,吩咐亲兵传告各军将主入此议事。而在等待众将入营之前,他还要追究一下这事如何泄出。

结果不问则已,一问则不免大吃一惊。原来枋头的谢艾,居然已经于昨夜亲临邺南的前线,并在不久之前派人直接于双方对峙的前线叫喊邀谈。

得知此事之后,麻秋不免又是震惊又是恼怒,更觉得谢艾其人狡诈至极、人品低劣,令人防不胜防。其人如此行事,大概就是要诱他发声,之后以此动摇邺地军心。

激怒之下,麻秋直接再下命令,诸将汇集后不必入营,随他直往前线战场,同时后营集结人马先遣五千众向邺北而去,准备歼灭那一路晋军军众。千言万语,不如一行,他虽然慎重于开战,但也绝不畏战,敌人手段低劣至斯,他相信事后主上也能认同他的决定。

黎明时分,麻秋率领营内精锐并各部将领抵达于枋头交临的前线,他向栅栏沟堑外的原野上一望,心情更是恼怒,只见诸多晋军卒众散立于郊野,还在一遍遍的呼喊让麻秋上前商讨谈和事宜。

至于对面主将谢艾的旗帜仪仗,也都摆设在距离前线不远的位置上,麻秋见状后忍不住问向前线兵卒:“敌军将主谢艾果真在此?”

得到兵卒肯定的回答后,麻秋心中不免又是疑窦丛生,搞不明白谢艾究竟意图何在,若只是为了泄露机密、动摇己方军心,何至于亲自出面且做到这一步?

对面仍是喊话不断,讥笑麻秋胆怯不敢出见,因此嘘声连连。麻秋久经阵仗,自然不会为此所动,但实在心中太多疑窦,更兼也想直接面斥谢艾无耻。于是他便喝令兵士上前应答,商讨如何见面。

不久之后,双方达成共识,彼此主将各取百人护从,上船于双方阵线中间的一处河湾会面,一旦哪一方有异动,谈话即刻中止。

如是一番交涉下来,时间已经到了日中,麻秋告令众将在他归来之前不可擅动,但也不可放松警惕,要时刻待战,这才率众赶往交涉地点。

当麻秋到来的时候,谢艾的座船早已经停在河湾处,此处水道开阔,水流也不湍急,双方彼此能够看见,虽然仍不及面对面的便利,但也总算能得于及时的应答。

到达这里后,麻秋已经按捺不住,先使兵众喊话道:“谢士欣果然奸诈无耻,你我都知,谈和云云只是虚辞,也绝无可能。你使此小计,难道还想撼我军心?徒增人笑罢了!”

对面的谢艾并无隐藏身形的意思,麻秋甚至可以直接看到他躬身授言的画面,不多久对面兵卒便上前转述谢艾所言:“麻将军何以如此孤高绝情,你或不具诚意,不代表谢某也无?世事概由人谋,哪有什么绝无可能的道理。我今次所以亲自入此,当中宣说此事,就是在表露我的诚意,以示绝非暗室奸谋。无论麻将军你持姿态如何,我何谈之意诚挚,止戈坐论,各诉所求,为双方甲士性命以计,将军又何必衰言笃定?”

听到对面这回答,麻秋是真的有些迷茫了,片刻后他才又使人道:“彼此为战数年,在此之前,我是素来钦佩谢某才略器具,虽作裂目之争,但也无碍崇敬之情。但经此之后,谢某所为种种,实在低劣。彼此各负君王恩用,生死搏技而已,岂能以私念为暗合之阴谋!”

对面的谢艾对此却不恼怒,再次使人答道:“两师交战,或攻或息,都是寻常,又怎么能冠以私念。至于麻秋,言则忠勇慷慨,实则怯乏担当,南北当下势力如何,麻秋难道不知?你若不知,又何必求我方交出你主子息亲眷、交出新得冀南之土,乃至于退兵枋头。你是心知肚明,凡此种种所求,概非对战能够争得,即便妄动战端,无非沙场再添万千亡魂而已。”

“麻秋此人,色厉内荏,所以不愿深谈求和,无非怯于你主季龙穷究问责,势位难固而已。明知已是不可战胜之势,仍要强求于一战,无非是以麾下万千将曲捐身以固己位罢了。既然如此,不妨来战,若你方所求种种能有一得,则谢某自裁以谢天下,绝不偷生!自古艰难,一死而已,我俯受大将军恩重如山,凡有所用,视死如归。若非历事求于周全,何必受你胡丑刁竖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