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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我启明星 江汐润 802 字 2022-10-27

凌晨三点,他回到家里。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处在一天当中最暗的时候,他开了灯,在这个熟悉的家里扫了一眼,从不大的两室一厅当中,一瞬间竟生出些空旷的感觉。

……寂寞吗。

他站在门口,短暂地出了会儿神,而后扯扯嘴角,低声说:“害人不浅。”

发生过的一切都有痕迹,他意识到自己并不能再回到故事尚未发生的时候。

脱了风衣外套,坐在沙发上,齐允看了眼安安静静的置顶,哼了一声。

小没良心,在剧组倒是待得挺乐不思蜀。

被判定为乐不思蜀的宁瑶夕,在凌晨三点的黑暗中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进组第一天,拍了九个小时,她一条戏都没有过。

对于自己的演技,宁瑶夕是有着很朴素的信任的。她能跨越阶层,走上这条星光熠熠的路,全仰仗于自己老天赏饭吃的天分,在知道余晖是个灵气派的导演之后,她也觉得自己找到了这次进修提升的相关方向,进组的时候多少算是揣着几分底气。

但这仍然是她所待过的,最难混的一个剧组,困难程度完全超出了她的预计。

算上今年,这已经是宁瑶夕拍戏的第九年了。她接触过很多导演,各种各样,专业的不专业的,严肃的不严肃的。有像陶永章那样提供谆谆教诲的良师益友,也有像张文斌那样充满激情的热血队长。但余晖不是她之前接触的任何一种导演,只能用一个词评价他的拍摄风格。

全凭感觉。

在这种拍摄人数不多的剧组里,他连分镜都很少画,会根据演员和周围的置景,自己拿着摄影机现找角度,每一场戏都会磨很久。

除了台本上写好的台词之外,他不会有任何的讲戏过程,不会向演员分享自己对角色的深入解读,不对演员有任何动作、语气和表情上的要求,演员按照自己的理解演,他会全程安静认真地看完,而后说,感觉不对。

到底哪种感觉是对的,他又不会给出具体的答案,全凭演员自行摸索。

宁瑶夕全神贯注地投入拍摄,在经历了两个小时的找感觉后,很快从怀疑人生过渡到怀疑自己。余晖用的还是传统的胶片拍摄,拍出来的影片更有质感的,相应的也更烧钱。

一上午的无功而返后,她差点被愧疚击倒,说什么也要让余晖关了摄影机,停止毫无意义的烧钱,等她找准感觉再开机。

但余晖没有采纳她的建议,他说:“没有任何一帧是无意义的,不要过多考虑外界因素,宁瑶夕,要在表演当中找自己。”

一整天没有通过的拍摄结束,在凌晨三点没开灯的房间里,宁瑶夕坐在余晖身边,已经看了六个小时自己今天拍摄的废片。

画面定格在正在放映的一帧上,余晖看着屏幕上被放大的她,说:“你这个眼神,我觉得还可以再有调整。”

宁瑶夕循声望向被投影到银幕上的自己,胶片拍摄的废片也拿出来冲洗后,放到专门修建的电影房里放映。宁瑶夕最初咋舌过余晖的大手笔,但现在已经无暇关心这点。

她认真而疲倦地盯着自己的眼神看,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郑凡拿起刀,从背后抹向任务目标脖子的一幕,鲜血从刀尖吻上脖颈的一线中喷涌出来,将白色的刀刃溅上不规则的血色花纹,她稍稍垂着眼,美丽的脸上带着微笑,眸光清澈,中间蕴藏着流转的慈悲,显得温柔而亲昵,仿佛不是在收割人的性命,而是正在进行温柔的抚摸,向受害者伸出友善的援手。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再次将郑凡的个人经历与故事线索在心里过了一遍。

“她将杀人视为一种救赎。”宁瑶夕喃喃地说,“她是上帝,是死神,是自己王国的审判官。生与死对她来说是一个过于狭隘的概念,判定人有罪,将恶人送入地狱,法律不能解决的事情,她都用一刀给出自己的答案。郑凡有自己自成逻辑的三观,她不会因为杀人而感到罪恶与良心不安,她将对别人的审判视为自己的正义,所以我想她应该是这样的表情。”

亲切而慈悲,属于神明的表情,矛盾地出现在刽子手的脸上。

“很好的理解。”余晖温和地说,“我有一个问题。”

宁瑶夕转头看他,听见他说:“作为一个认为自己拥有审判别人能力的神明,你认为在郑凡自己心中,她是作为人活着,还是作为神在地上代行者的化身存在着?”

“应该是后者吧?”宁瑶夕思索着道,“她是自信而狂妄的,有种别人都无法把她怎么样的笃定。将特工和各路仇家戏弄于鼓掌之间,对自己的组织也缺乏基本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