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螳螂捕蝉

“哦,你没说过啊,或许是我记错了。”霍千钧盯着山谷口,让人看到有逃出来的山匪就直接放箭,对李管事的哭诉只是漫不经心地应道:“先前看你那么急着进去,还以为你知道里面有人呢。”

这话就更诛心了,李管事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当场就哭出声来,“冤枉哪!小人只是想早些赶路,哪里会晓得里面有山匪……”

“起来……”霍千钧刚开口,眼角余光就看到一支暗箭从人群中朝着自己射来,当即抬起手来,连躲都没躲,手臂上的□□就朝着人群中那个还没来得及藏身的人射去,那暗箭射中他胸口便发出叮的一声,只戳破了外层的衣衫,便跌落在地上。

而那个刺客则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周围的人骇然散开,他的咽喉正中了一支不过尺许长的□□,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瞪大了眼,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那人正是跟着李家的商队来的,看似个憨厚老实的下人,先前一直藏身在人群中,若不是趁着李管事求饶之际暗算霍千钧,也不至于暴露出来。

山口处正好跑出几个山匪来,身上还带着火苗,哇哇大叫着冲出来,还没跑到车阵之前,就已被宋军乱箭射死。

霍千钧摇摇头,感叹地说道:“这些山匪也太没用了,居然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对付我们。也不想想,当初火烧十万金兵时,这山中藏兵的伎俩,小爷我们早就玩过不知多少次了。啧啧,就这点脑子,也敢来埋伏小爷,真是不知死活!”

李管事瘫倒在地上,这才想起,海州军的成名之战,就是火烧了完颜廷的十万大军,连猛火油柜都被他们给夺了回去,这些个煞神,才是真正玩火的祖宗。那些山贼居然还想要埋伏他们想来什么瓮中捉鳖,结果自己却被困在山谷中烤成了烧猪,真是班门弄斧,关公庙前耍大刀,自不量力啊。

官兵守在了山谷两端,封的严严实实的,里面埋伏的山贼一个也没跑出来,顶多跑到山谷口处,就被射死当场,毫无反抗之力。

这种一边倒的战斗对霍千钧而言毫无挑战,他只看了一会儿,见那些随行的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这才命人就地扎营,等山火彻底灭了之后,再打扫战场。

好在这处山谷里的树木并不算多,包抄过去的宋军将山顶的积雪和泥土推下去,便压住了火势,饶是如此,最后山火熄灭时,那些个抱着发财梦的山匪都被烧成了焦尸,无人生还。

到次日车队们从山路中走过时,隐隐还能闻到焦臭的味道,商队的其他人和工人们见状,无不暗自庆幸。一方面庆幸逃过了一劫,若是中了埋伏,那些官兵或许能杀出重围,可他们必然会成为山贼的刀下鬼,绝无幸理。另一方面也庆幸从未与这些运煤的官兵产生过冲突,这些人平日里看着不做声的,动起手来如此干净利落,狠辣无情,让原本以为他们好说话的人都在心里打了个突。

李管事早已被人扶上李家的马车,却是连站都站不住了。他既希望霍千钧将那些山匪彻底斩尽杀绝,也免得他们回头报复自己,又害怕霍千钧回头找他算账,惴惴不安地跟着一路去了矿上,却再连见面求情的机会都没了。

清剿了山匪之后,霍千钧便将送人和运煤的事交给了副将杨源,自己只带了几个随从返回府城。

那些人既然敢勾结金兵来截他的道,又如何会放着府城这块“大肥肉”不啃?方元泽那家伙,肯定又将战功留给了岳璃,真正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兄弟,完全不讲兄弟情谊的家伙。

结果赶回府城,却是一派风平浪静,霍千钧大为失望,跑去问方靖远,“去年黄河结冰时金兵都大举来犯,为何今年只弄了这些小伎俩来捣乱,完颜允中莫非被连胆子都被打没了?”

“莫非你还盼着他们来攻城?”方靖远不由哭笑不得,“这冰天雪地的,他若是出兵,我们的探子难道还发现不了?更何况他们现在还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来大举攻城呢!”

他从入住济南府之后,一边修城,一边联系塞北的部落,在大量收购牛羊马匹的同时,也“资助”了不少原本被金人压榨的几乎无法生存下去的辽人和蒙古部落,那些辽人原本就因为灭国而被金兵打散,屡屡造反作乱,在金兵后方四处点火。

只是先前金兵强势之时,将其压制得几乎灭族,尤其是纥石烈志宁在世之时,西北的辽人几乎被清剿大半,可从去年方靖远带人将他截杀之后,那些逃亡塞北的辽人就得了喘息之机,再后来霍小小掌控了徒单部落之后,更是放了他们一马,让他们重新开始在河套一带聚集旧部,兴兵复仇。

当初的大宋联金抗辽,可没想到驱狼吞虎的结果,是自己被反咬一口。而今方靖远同样不想让辽人坐大,就只能借助霍小小之手,一边打压,一边帮扶,让辽将移剌窝斡起带着辽人都拖住了完颜允中和中原金兵,让他们无暇分心来破坏他在山东的建设,就算派出些奸细来捣乱,也能被轻易化解。

霍千钧闻言很是不甘,自觉得了明光铠之后,居然没能堂堂正正地跟金兵大战一场,今日虽仗着护心镜挡住了暗箭,但终究没有真刀真枪跟人上阵作战来得痛快。

“他们不来,难道我们也不去攻城?”

方靖远能理解他的好胜心和战意,知道他想要早日收复中原,可眼下并非最好的时机,也只能劝他耐心等候。

“攻城尚需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冰天雪地,攻城之难,数倍于平时,那些金人不把士兵当人,还驱逐百姓做炮灰肉盾,我们岂能同他们一样,拿人命去填?火器局的攻城炮尚未造好,你手下的士兵也没有配齐皮甲,若是贸然出兵,久攻不下之时,反被金人算计,你可想过后果会如何?”

霍千钧被当头泼了一头冷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点点头,长叹一声。

“是我一时心急,思虑不周。唉,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杀个痛快……”

方靖远知道他最近憋得厉害,却无处发泄,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且放心,早晚有这个机会……”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隆兴二年十一月,完颜雍任命仆散忠义为镇武军节度使兼副帅,统领中原金军,坐镇开封,旋即镇压了移剌窝斡所领的辽人义军,亲率十万大军南下攻宋,连盱眙、滁、庐、和等州府,直逼徐州一线,而大宋枢密使张浚身死途中,滁州、濠州、楚州、泗州四地相继失守,江北告急,求援信如雪花般送到了济南府中。

“他们这仗是怎么打的?怎会如此?”霍千钧闻讯不但没有终于如愿以偿可以上阵杀敌的快乐,反而被气了个半死,“楚州和泗州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明明先前形势一片大好,怎地突然就败了,还一败涂地……”

连着收到金牌催兵的方靖远也有点懵,他们步步为营地从海州一点点经营下来,如今已占领了淮东和山东大半地区,收复了原京东东路的大半州府,至于滁州和濠州等地因为有楚州和泗州联军抢占,他也就没去跟自己人争地盘,中原之地在他看来,尚不足以吃下,可没想到的是,他这边苦心经营着,将完颜允中赶出了徐州,替楚州和泗州的人清理出路来,那些人趁机占下的大片土地,竟然连半年都没守住。

仆散忠义年过五十,早年追随金兀术,也是金国的一员猛将,只是先前因为并非完颜雍的部族,在完颜亮死后被冷落了一阵子。直到完颜廷和纥石烈志宁相继身死,完颜允中逃往大名府,完颜雍才重新启用了这员猛将,果然一举见效,出兵之迅猛神速,对宋军中的强弱之势了如指掌,根本不去碰触早有准备的京东路大军,而是趁着江北的几路宋军忙于争抢地盘之势,突然杀入,将他们打了个猝不及防,一败再败。

这两年宋军在北伐之时一路高歌,眼看着京东路收复大半,川军也开始向着西北进军,江北的宋军满心向着明年就能收复开封,几路人马之间难免起了较量之心,张浚一死,那些州府联军间的矛盾无人调和,便转到了明处。

若是继续取得胜利,或许这些矛盾都会被胜利所掩盖,可只要一处战败,其他援军坐视不理,或者闭城自保,就让仆散忠义抓到了他们的破绽,借机各个击破。

先前获得的胜利太过容易,让这些宋军都产生了些许自傲之情,以为如今的金兵已是今非昔比,不堪一击,本以为还能像先前一般战无不胜,可没想到仆散忠义带领的金兵并非那些零散的部落军,又极其善于利用速度优势,很快就扯破了宋军的防线,趁着他们互相之间扯皮争功,各个击破,将形势一举扭转。

胜不骄败不馁,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宋军一败再败后,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看到金兵就逃,以致连连失守,彻底丢失了原本的大好形势,只知道一个劲地求援,让远在山东的方靖远和霍千钧都直接懵了。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竭尽所能地召集兵马,由岳璃和霍千钧领兵,带着最精锐的火器营和三万兵马,南下支援。

方靖远亲自带人送他们出城十里,遥遥祝告,可心里,对那群拖后腿的猪队友,厌恶值已飙升到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