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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1854 字 2022-11-11

沉吟少许后,庾亮将那些卷宗放在了案上,望向庾条的眼神也有所缓和,开口说道:“这么看来,你在京口倒也并非尽在虚耗光阴,已经有了不浅的历练。这样吧,稍后你回京口,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处理完毕,而后归都在少府暂作司库郎中,也算是学成有用。”在他看来,终究要才为国用才算是正途。

庾条听到前半段,脸色尚有欣喜,以为大兄终于为事实打动改变心意,可是听到后半段,心绪却是陡然下沉。他沉默良久,于席中沉声道:“大兄之命,恕我难为。京口今日之繁荣,乃我与同侪心血浇筑,绝不能毁于我的手中!”

“你再说一遍!”

庾亮闻言后,脸色已经是陡然沉了下来,他确是没想到庾条居然敢如此直接拒绝他的意愿。

庾条下意识低头避开大兄威严的目光,然而过不多久,长久淤积于怀的不满渐渐蔓延出来,他蓦地由席中站起来,大声道:“再说十遍都是如此!大兄,我早非昔日凡事都需耳提面命的小子,于人于事都有自己方略。或是所行有悖于大兄期待,但也侥幸有所建树,可见并非一无是处。大兄你向来峻整察察,不容小垢,此为圣人德行,非常人能踵迹而效,何苦定要兄弟们一个个都成失众独夫!”

“放肆!”

听到庾条直呼自己为独夫,庾亮更是羞恼,同样由席上站起来,握住铜如意的手指更是隐隐发白。

庾条直视大兄那愤怒到极点的视线,徐徐跪在地上,沉声道:“言鲠在喉,不吐不快。大兄教我成人,本不该恶言面忤。然而今日之大兄,欲求恶言都恐难得。圣人都失之子羽、宰予,非至亲与告,更闻于何人?大兄,人力有穷,若一味独行于世,其势难久啊!”

“滚出去!”

庾亮扬起手中铜如意作势要击出,然而席中温峤忙不迭站起身来张臂阻拦,他狠狠将如意砸在了桌案上,指着庾条声色俱厉疾声吼道。

第286章0285 太真疾行

一直等到庾条离开良久,庾亮仍僵坐在席中,神情冷俊阴郁,长久不语,心中愤怒之余,亦不乏悲痛。时下都中关于他的非议诸多,庾亮怎么可能没有耳闻,但对于这些小人恶意中伤之辞,他都可以不予理会。

然而今天,却是自己兄弟当着面直斥他为失众独夫,简直字字如刀,直插入心,更让庾亮有种情难自辩的悲愤。扪心自问,他执权以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国事为先,心中绝无太多门户之计。殚精竭虑,逐步将权收归中枢,为的也绝非是让自己更加显重,一意只为北伐!

时人称他剪除异己,恋权擅专,庾亮对此尚可嗤之以鼻。大凡要做事,哪能一味委曲求全,强求一团和气。他受先帝简拔,委以国任,心内一直看不惯王太保那种身居显位却以权柄结恩于众来沽养自身名望的做法,居其任而不为其事,这不是执政者该有的态度!

江东偏于一隅,王祚哪能长居此乡。当年元帝便长以客居别国而自伤,先帝春秋不假,两代先君俱是草草,如今权归于己,若不能有所建树,生而愧行于世,死则难报先君!

庾条那一番话,虽然给庾亮带来极大触动,但他本就是心志坚毅,同时又胸怀大志之人,问心无愧。当这一股愤怒渐渐过去之后,神态也慢慢恢复了平和,示意仆人撤下杯盏狼藉的桌案,而后才对温峤说道:“让太真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