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在外头,那自然也不会不考虑到此时冬日的影响,实际上,二皇子妃选择在此地行宴, 也是仔细推敲过的,在此处庄园的后头有几处温泉,是以此地的温度称不上冷,较为适宜,再者,温泉却也使得梅花开的更好,香气愈发的清远,算是相得益彰了。

此刻的时间还早,选择在后面呆着的人倒还不是特别多,赏梅宴赏梅宴嘛,自然是要去瞧一瞧此地颇负盛名的梅花了,再有之便是,梅花是高洁之物,诸多名士也是颇为自诩,三三两两的相约四处逛逛也是有的。

阮琨宁是懒得看什么梅花的,谢宜舫的院落四周也种了许多,从小到大她连攀带折,早已对此不怎么感兴趣了,是以也不曾四处逛一逛,而是直接到了后头,还没来得及落座,她的目光便落在了东侧的位置上。

有时候说不能说人,此刻倒是应了几分。

谢宜舫独自坐在那里,一手托腮,望着远处的景致,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有些日子不见,他好像清癯了好些,浑身透着一种月夜的清冷孤寂。

可到底颜值摆在那里,再怎么瘦也是好看的,丑的人瘦起来了就是皮包骨,骷髅一样的难看,好看的人瘦起来了就是整个人平添轻盈之态,衣决飘飘,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一般。

真的论起脸来,阮琨宁见过的男子里头,也只有玉奴可以跟他相提并论。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就像是不会有贵女愿意跟阮琨宁坐在一起一个道理,也不会有什么人愿意坐在谢宜舫身边。

时光好像格外的优待他,岁月的痕迹几乎没有在他的脸上染上风霜,找一个同辈的人坐在身边,别人可不会说他们旗鼓相当,而是会说蒹葭倚玉树——这谁忍得了啊。

年轻的时候跟谢宜舫坐在一起,漂亮的妹子喜欢他,到了现在坐在一起,漂亮的妹子还是喜欢他,还有没有天理了!

阮琨宁许久不见谢宜舫,也觉得很是思念,主动上前笑道:“许久不见,师傅近来可好吗?”

谢宜舫这才看见她,面上微微吃了一惊,侧过脸向她一笑,周身却像是天然的罩了一层云雾一般散不去的愁意,道:“好不好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你看着倒是气色好,”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阮琨宁的神色,示意她坐下,这才淡淡的道:“想必是心中有十分的把握了?”

阮琨宁同他认识这些年,从没有觉得他身上有这么重的哀愁气,距离她最开始见过的,那个丰神俊朗的谢宜舫,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她虽谢宜舫到底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也想着叫他开心一点,便故意脸颊带笑自信满满的道:“我若是输了,岂不是对不起师傅多年的教导么?再者,我脸皮厚一些,自然是没什么的,输了也便输了,可师傅脸皮薄,我总不能叫师傅跟着丢脸呀,也只好赢上一赢了。”

阮琨宁的大脑等级算是中等偏上,这些年下来演技也被磨练出来一点,面对大多数群众都是没问题的,也只有面对极少数的聪明人,才会出现一点相形见绌。

比如现在面对着谢宜舫。

他显然是看出了阮琨宁的意思,也捧了捧他的场,唇角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像是春风吹过,消减了几分无形的愁意,清俊若仙的容貌衬着一身青袍,很是仙气邈邈。

阮琨宁忽的有些理解别人看着自己时的感觉了——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大家总是不愿意去伤害的嘛。

谢宜舫还没有来得及对她那句大言不惭的话说什么,便听见王梁的声音近了:“别的我是不知,只粗略一打眼,便知道小娘子的脸皮,必定是比那姑娘厚上几分的。”

王梁宽袍大袖,姿态依旧十分闲适,身后跟的是王明远,低眉敛目,看起来谦和恭谨,身旁则是一位身着长衫的男子,年约五十,留着胡子,面目瞧起来十分和善,正是出身荥阳郑氏的郑阔,号徽嵊先生。

名士大儒之间都是有圈子的,阮琨宁跟在谢宜舫身边,也时常会随他一道外出访友,自是见过那徽嵊先生的,还曾经蒙他青眼指教过一二,她虽然如今算是公主,却也不打算跟这些长者摆什么架子,连忙轻轻地施了一礼:“徽嵊先生,真是许久不见了。”

徽嵊先生却是先看了看坐着纹丝不动的谢宜舫,才向着阮琨宁捻须微笑道:“小阿宁这面子委实是不小,你师傅这些日子总是闷在家里头,我们几个发帖子请也总是推辞,今日为着你的事,竟肯出来见人了,真是难得,难得。”

“是吗?”阮琨宁倒是真的有点受宠若惊,转眼看着谢宜舫一脸的云淡风轻,心里头感动异常,甜甜的笑了笑,道:“师傅最疼我啦,怎么会不过来看一看呢,万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我被人欺负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