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衡回想着那可怕滋味,再想到蔺含章无动于衷的俊颜……

点头道:“……确实。”

月升两头,这边蔺含章也开了窗,让光亮进来。其实月亮是每天都有,他向来也好窗前独坐,却从未觉得有一轮圆月像这般纯净冰冷,如一瓢水洗髓伐经,从头到脚浇透。

他的身心也如月色般安宁,时至今日,他还常感到此间种种,犹若幻梦一场。无论是存想带来的思绪,还是阴阳蛛的点化,都让他对现实与虚幻的界限,生出模糊不定的感受。仿佛一条永无尽头的长廊两侧,展开无数门。他走进一扇,其他就会永久关上。而门后是旖旎风光,还是狡诈诡谲,都无从得知。

自上次一见,他没少受应崇惠揶揄——无非是觉得他寻了一位得不到的爱侣,往后必定坎坷。恨君不似江楼月,恨君却似江楼月,说得也正是拏离没错。

可他的冷峻,却也是面对虚幻最强大的反击,将蔺含章从喘不过气的重重可能中拉出。不同于大多数人,能在一种新的情况面前,立即做出新的反应。拏离是平静而迟钝的,世事迁移,他始终不曾改变。

淡去的往世影像再次浮现,那夜月圆,不也正是十五,他们都手无寸铁,被龙兽洞穿……拏离被剥职级,只能独守偏院——他那几个好师弟,嘴上倒是说得漂亮,其实也不敢在宗门前对他稍作维护。

这并非是说他们之间的情谊不真实,只是内观有几分悲凉。想来人心不过这么回事,镜中花水中月,不经触碰便是圆满的,一有风波就散开了。

月亮升到正中,把靠墙边一丛玉竹浸得发透。拏离半倚书桌,伸手拨弄叶片。脸颊被照得光亮了许多,也显得丰润些。转过头来时,鼻梁的阴影又投在颧骨上,半边脸隐没在昏暝里,双眼倒是透出雪一般的清光。

“今天还不是最圆的时候。”他放松地靠坐在桌沿边,“差一点,明天大概就完满了。”

“差一点也好,我看都是一样的。”

静了半响,蔺含章才道:“师兄怎么不提前说,我也没事先准备。”

拏离似乎也知道他要问,摇头道:“时间到了,自然就知道了,我本也是要与你一同的。至于礼物倒不必,平日里送得就够多了。”

“那师兄可有什么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