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指尖刚触到卷轴,忽觉异样。
羊皮边缘沾着星点金粉,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蓝光——正是《西域药典》中记载的"鬼面蕈"孢子。
这种生长在战场腐尸上的毒菌,遇热便会释放致幻烟雾。
"告诉鸿胪寺,明日辰时..."她话音戛然而止。
池面忽然炸开数朵水花,十几条翻着白肚的锦鲤浮上水面,鱼鳃处泛着不自然的紫斑。
对岸听雨轩的灯火倏地熄灭,陶埙声却愈发凄厉,惊起满树寒鸦。
太子从暗处转出,玄色大氅扫落栏杆积雪:"金国送来的贺礼中,有件嵌着夜明珠的狼首香炉。"他执起顾念之的手,指腹擦过她腕间赤金铃铛,"方才礼部查验时,发现炉灰里混着赤箭花粉。"
顾念之猛然攥紧孔雀翎,翎羽尖刺破掌心。
血珠滴在羊皮卷的金粉上,竟腾起一缕青烟,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熟稔的腥甜——与三年前顾府灭门夜,那些黑衣人刀锋淬的毒一模一样。
池面忽起浓雾,吞没了对岸楼阁。
雾中隐约传来马蹄铁撞响青石板的声响,却比寻常马匹清脆许多。
顾念之想起《西域药典》夹页里褪色的批注:金国战马皆钉玄铁蹄,踏雪无痕,唯遇硝石会现红纹。
她反手握住太子腕间玉扣,触到对方掌心血痂未愈的伤口。
三日前西郊猎场的冷箭,箭镞上似乎也沾着这种金粉。
"陛下可还记得..."顾念之话音未落,丹凤门方向突然升起紫色烟花。
这是边关加急军报的信号,却比预定时辰早了整整两个更次。
爆裂的火光映亮太液池,霎时照见对岸雾中闪过的人影——那人戴着金国使团特有的狼皮帽,腰间却别着南疆巫医的银铃刀。
太子指尖弹落大氅上的冰凌,琉璃般的脆响惊破夜色:"礼部说金国贺礼里还有十车貂皮,此刻正屯在朱雀门外的货栈。"他忽然轻笑,眼底却凝着寒霜,"爱妃可知,貂皮最怕什么?」
顾念之望着池面漂浮的死鱼,想起暗卫今晨禀报的异状。
朱雀门货栈旁的柳树一夜枯死,树根处爬满血红色的蚂蚁——正是赤箭花粉末吸引来的食尸蚁。
「怕火。」她将染血的羊皮卷投入池边青铜龟鹤灯,火舌舔舐的瞬间,金粉爆出幽蓝火焰。
浓雾深处忽然传来马匹嘶鸣,玄铁蹄声凌乱如骤雨,却在逼近宫墙时诡异地沉寂。
当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飞檐斗拱间,顾念之抚过袖中《西域药典》。
不知何时,夹在书页间的雪莲嫩芽已生出第三片叶子,在宫灯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金边——恰似那年她在地牢砖缝里种出的救命草药。